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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男声,像是清晨去到的一片竹林。他一开口,竹叶上的隔夜露珠,便滴入一片新发的青草地中。
梦里也听过他的声音,但具体是何种感受,梦醒来早已记不真切。
她忘记了。
但愿路与也是真的将她忘了,不然那日的误会酿成的僵局,她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破冰。
武老师得到路与的回答心情倒没因此尴尬,似乎是早已适应路与此种带人接物的方式。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姚寒露眨了眨眼。
这算一个不太和谐的小插曲,武老师轻易将其揭篇而过,开始布置下午上课的事宜。
“下午我们和两位老师一起上手工课,让两位老师来教大家折纸,好不好?”
“好——”
手工课开始了。
班上一共三十个人,原本妥帖地两人一个小组,刚好十五组,但真正实施起来,却遇上了瓶颈。
——没有人愿意和路与一个小组。
被遗漏下来的另外一人是班上的一个女同学赵志敏。
从外貌来看赵志敏大概三十多岁,但因为身体原因,跟她沟通时,她有些口齿不清,且表达出来的语意更像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姚寒露走到她的座位旁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和路与一组。
她瘪着嘴说:“路与同学太凶啦,他不让人碰他,也不跟人说话的,我不要和他一个组。”
张芸在分发卡纸,远远瞧见她这边出了点问题,便走过来问:“怎么了?”
姚寒露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解释了缘由。
最后两人商讨出来的解决方法是:张芸和赵志敏一组,姚寒露跟路与一组。
这是个不小的挑战。
姚寒露拿了几张卡纸走到路与的桌旁,不敢靠得太近,只小声唤他:“路与,路与。”
他闻声草草看她一眼,就把视线收回去了,在注意力分配这件事情上——他对其余人,委实吝啬。
姚寒露有了上次家教的经验,早已不将这小小的触礁放在心上,又走近几步,问:“你真的把老师给忘啦?”
路与没说话,置于在素描纸上涂画的手却顿住了,一秒的分神,他又恢复木头人状态。
姚寒露更近一步,把折纸用的卡纸放在他的桌面上,继续问:“我听我你们家的管家说,你前几天有点不舒服对吗?”
他不答应,继续画自己的画。
“你这画得是什么啊?”她凑近,看他素描纸上的图案。
那个图案看着像是钟表上的指针,开始的接口处是筑好的圆环,阴影分明。末端由笔触削得极尖,彷佛一把利刃。指针的针身很窄,但细看竟能发现经铅笔绘得精细的花纹——是海浪的形状。
这对于常人都难以做到的设计,居然会出现在一个智力存在障碍的孩子的画纸上。
姚寒露有些震惊,但后想想也并不是难以理解,毕竟他出身于钟表世家。
她没能忍住,借着自己站着而他坐着的优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赞叹道:“很好看,这个图案像一个人偷偷藏起来的心情。”
海浪——本就是掩藏深海澎湃的表象。
他下意识躲开她的手,扔掉手里的笔,往座位里边缩了缩。
姚寒露置于空中的手有些讪然,她以为路与害怕了,只把手收回去。
教室里并不安静,两人的小组总是存在诸多争执,你言我语,不眠不休。
她本打算放弃,觉得她和路与的关系确实是无法挽回了,最后一眼,却落在他欲动的薄唇上。
他要说话,姚寒露竟有些喜出望外,她再次靠近,问他:“你要说什么?”
“手。”他说,声音夹在满室的喧闹里,竟出奇的静。
“嗯?”她没能明白,茫然地看着他。
“手。”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眼睛看向她空落落的右手。
姚寒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仍按他说的仍手伸了出来,并当着他的面摊开。
手心里什么也没有。
“另外一只。”他紧接着说。
姚寒露再次照做。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轻轻道:“你没有纽扣,小与可以和你玩。”
姚寒露一愣,终于恍然。
他口中的纽扣,是那天在路家别墅,在他的房间,她紧紧捏着不肯放手的那枚报警器。
她的手还摊开在他眼前。
他大概讶于她为何不收回去,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彩色包装,落在她手心里时,才露出全貌。
一颗果味糖。
他放在她手心里。
*
四点整,铃声响起。
学校的铃声不受电流驱使,而是穿廊越窗,在一楼的某个角落,值日的学生拿着槌子,敲响一块铁板产生的。
铛铛暮漏,犹如某间教堂礼拜后的钟声涤净,随风吹过麦田,吹过海洋,最后传到人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