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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道明缘由,她已大概猜出是为了哪一件事。
冗长的概论课,在群群乏力齐读声里落幕。
疲惫的语调大抵会与鲁迅创作此篇时的心情相近——断没有想过往后会被众人如此反复提起,以致厌倦的疲累。
几乎每间教室都开着最大档电风扇,但空气里仍热得如同火炉。
而院长办公室,还未敲门进去,隔着门缝就已尝到与外截然不同的沁冷。
院长余智她见过一次。或许是因为那一次的际遇,再见面时姚寒露看他觉得他面善和蔼许多。
门在敲响三下后打开,她站在门口略显局促。
余智坐在办公桌后,对她笑了笑,然后指指桌前的沙发,示意她坐过去。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坐下时礼貌道谢。
冷空调温度适中,但因为风口刚巧对着姚寒露的位置,突来的低温还是使她打了个小小的寒噤。
余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起身,体贴地调整了扇叶的位置。
风口在他的调整下顺利朝上,而他转身,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姚寒露,问:“你已经给路与上了一个月的课了吧?”
姚寒露不明所以地点头,看他做完一套动作,然后回身面对她,继续他的问题:“觉得吃力吗?课程进度上,还有……平时的沟通上,有没有什么觉得困难的地方?”
她讷讷地摇头。
“那就好。”
他舒心一笑:“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最近路与的情况,还有问问你的意愿——是不是还想继续给他上课。”
空调风口朝外喷薄出白色水汽,长度极短,还未来得及完全接触空气,便早早消失了。
她见此状,甚至开始怀疑起,这台机器是否出了亟待维修的毛病。
而她也跟着出了各种故障,犹豫、结巴的恶症统统在这一时刻爆发。
她看看眼前的余院长,最后也只是磕磕绊绊吐出了语法残缺的主语:“我……”
余智看出来她的顾忌,立即说:“你可以放心大胆说,这份工作跟你学习时间有冲突也好,或者你和他存在矛盾也好,在我这儿你都可以畅所欲言。”
“我……”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我不知道。”
*
从学院出来,手机上收到钟豆豆报告已到宿舍的消息。
她回了个“好”,背着一袋子书往宿舍的方向走。
夏初突来的高温,猝不及防,赠予这座城市不合时宜的炎热。
她到宿舍时已满头大汗,于是进宿舍放下书包,索性先洗个澡。
不太热的白日供水,此时从头淋灌至脚是刚好的温度。
她将胡乱散落于胸前的头发圈住,一次拢起置于背后。
然后侧身望向浴室里的一面白色瓷板壁,隐约能见她的一头长发犹如海藻般,沿着脊骨下垂至脊梁沟。
头发长得好快。
一个月前,还没有这样的长度。
恍惚间,三十日竟已走过。
余智的话还在耳边,间断地回忆起,总觉得像某种符咒,压抑着她。
“十年前他和他父母的那场意外,我一直认为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我今天请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的立场。”
“我的立场?”
“对,我和路与的母亲是多年故交,对于路与我本来也有一份监护责任,但我一直忙于工作,也是近些年才了解到这孩子的不容易,所以有心想要去为他改变一些局面。”
“我思考了很久,如果你注定要成为一方的眼线,那么我希望你是站在我——和路与父母这一边的。”
……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是钟豆豆的声音:“舍长,你手机一直在响诶。”
她抬手关水,回问:“谁啊?”
“不知道,这上边没有显示。”
“那你帮我接一下吧。”
“哦。”
钟豆豆走出一段,到外面洗衣服的隔间,才按下接听按钮。
未过多久,姚寒露见浴室的玻璃门板上再次映出一道影子。
是钟豆豆再度走了过来。
“舍长,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
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半页,半山的风混合着阳光一起走进,空气里味道陈新相杂,地面则是光线不均匀的半明半暗。
窗户正对的房门口安静放着一只托盘,上面是玻璃杯盛着的牛奶和切成好看形状的凤梨。
楼下传来内容乏味的寒暄,是阿姨在和修理工大叔交谈。
他们谈起今天的天气和周六市场的拥挤。
话题慢慢偏移,又转到路与早餐的缺席和疑似已然放弃家教工作的姚寒露。
房间书桌上的日历标明日期,告诫周六不宜外出。
白色窗幔被山风吹拂扬起,在空气里回应灰尘的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