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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那内监道完,暄景郅便浅笑着打断:“自然,暄某已年近五十,自然也该是退位让贤了。”
早有下人捧上了七年前北祁赐给他的相印与官册,暄景郅看着来人接了,方才又借着未完的言语道:“官印与金宝都在此,公公快些回宫复命吧。”暄景郅一贯是笑得云淡风轻,笑得毫不在意,浅浅夕阳下,纵然岁月的痕迹已在他身上尽显,却依旧是看不够的万千风华,道不完的风骨傲气。
将在朱红色的大门关合之时,暄景郅一个转身回眸。刹那间,满目的苍然,一身的落寞,分明是平静的眸子却似乎有了点点水意,一贯挺直的脊背俨然可以看出疲态。将近二十余年的风萧雨夕,十年的朝夕相处,终究被一丝一毫的行然事实碾碎成漫天的齑粉。
五年的生疏别离,眼看着少年一天天的长大,眼看着他离记忆中的从前渐行渐远。究竟是欣慰,还是自豪?又或者,是失落进骨子里的苦涩?不知从何时起,暄景郅人前人后再没有叫过他豫儿,他也从不曾再叫师父。一句陛下,一声相国,五年殊途,终成陌路。玲珑剔透如暄景郅,早在这五年之中的一点一滴料到了迟早会有今日,只是,他未曾想到,北豫能这般决绝的用一道圣旨革职。
可终究,怨天怨地,又能怨得了谁。将近十年的人事相隔,一道一道的沟坎早已将曾经的美好纯粹磨砺的面目全非。于北豫而言,他已经不是济贤观中那个传道受业的恩师,而北豫,也终究再也不是天子山上那个干净明媚的少年。彼此记忆中的师父和豫儿,终究是七年前潭州城中天子山上的悠悠岁月,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的那些温柔的叫人不忍回忆的片段被打成碎片,脑中犹如走马灯一般的段段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曾经,他在天子山上看着北豫一日一日的长大,每日闲看落花流水,静谧天边云卷云舒,没有外界的纷争,没有朝政的勾心斗角,就这样,很简单,很平凡的日子。他不是未曾想过这辈子就留在潭州城,带着北豫,与小弟一起置办一份家业,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不求闻达诸侯,也不求利禄富贵。可终究,无论是北豫还是他自己,此生都注定与平凡简单无缘。北豫是北祁与江瓷的儿子,而他暄景郅,是暄家的长子嫡孙,既在从前享受了常人没有的富贵,那便注定了要承担起常人没有的责任。
故而,当他决定将北豫当做未来君主教导的那一刻起,他便义无反顾的拼尽全力扶着北豫向前走。二十年前的恩怨纠葛犹如一条条毒蛇缠绕在他的身上,因果循环,都是报应。他拼尽一生所学医好顾楠的眼睛,亦耗尽了一生的精力扶北豫坐稳了皇位,可终究,二十年前的错,他只能尽力去弥补。
或许,该偿还的,都已尽了?
那一夜暄景郅独自一人静坐房中,一夜灯火未熄,却好似过了一生那样久。他如今相权被收,虽无革职的旨意,却终究不再似从前,一夜的凝思,暄景郅在天将明之时忽而便通透了。人道功成身退,或许,这些年的执念也该放下了,小弟还在碧岩山上等他,还有他们的孩儿,自降生落地,还未曾见过父亲......一生的光阴易逝,也不过区区数十年呵。
于是,翌日清晨,相府一道告假的奏折呈上,暄景郅全然不理外间的议论纷纷,独自一人策马出了咸阳。临行前,他将家主令托付给暄景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道:白衣卿相,应是归时。
夏燕青望着那一骑绝尘,目光逐渐深远:走吧,守着曲妹,这辈子也别再回来......可是,他近日在不同的时辰起了无数次卦,每次卦象都昭示着风波未定,这是天意亦是人为,就算北豫真的没有动杀心,可其他人,又怎么肯放过他......
顾言之立在城门之上望着暄景郅逐渐远去的身影,唇边的一抹弧度越勾越大。暄景郅,你想就这么离开咸阳去过你的神仙日子,也得看我顾某人许不许。你以为,这就够了么?好戏刚刚上演,我倒要看看你的小徒弟吃过一剂猛药后还会不会如此宽心。
第55章 韶光迟迟(上)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管它外间多少风刀霜剑,去它人世多少悲欢离合。山间几多春草木,一年凋谢一年开。茵茵山崖如朝露,寒冬飞雪容易过。终年隐在碧岩山中的别苑遮天蔽日,眼看它林间的大雁冬去春来,听着那山间的流水潺潺而过,每日听着山间晨钟暮鼓的悠然,闲看静水流深,独独怅然明月落花。
看着抱在怀中的一双娇儿一日一日的长大,从睡在摇篮中的襁褓婴儿到如今已是满地会跑会跳的幼童,看着暄笥楠那副像极了他父亲的眉眼,与暄兕祐每日饶膝在身畔带着稚嫩与青涩的唤上一句:娘亲。曲清妍便觉从未有过的满足,这山中无忧无虑的时日大抵本就该如此过的。从前,她怀着身孕之时偶尔还会恍惚,这样为了自己腹中的骨肉抛弃爹爹留下的家业,放弃曲家经营了多少代的商社,究竟是否值得。可这一切,在看到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两块肉之后,霎时便消逝的一干二净。曲清妍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