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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看来,也是个顶划算的买卖。更何况,在北豫的眼中,他暄景郅极擅制药,即便是中了一箭,靠着自身的内力修为,也算不得什么大伤。
只是,他自然不知道,不知道自五年前他就身中剧毒,更不知道此次劫杀,也险些要了他暄景郅的性命。若是,当初那支箭再往上挪个几分,他还焉有命在?
呵,他不知道便不知道罢......这所有的罪孽,要有个了断,也全部由他一人承担便好。
第68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三)
一间不大的卧房之中,暄景郅和北豫相对而坐,彼此的心思哪怕不用眼神交流,双方也都能够猜的七七八八。不过,终归似是行至悬崖边将要的诀别,无论是北豫也好,暄景郅也罢,越走到那一步却越不敢再行的快些。
北豫的疑心,暄景郅自然十分清楚。其实,莫说是北豫,此事便是换了他自己去听定然也是不会相信。又如何能够相信呢?他北豫是自小亲眼见过他是如何将剑术玩的出神入化的,至于医术,莫说旁的,便是从前给北祁的药方便足可察觉出他造诣之深。但他不知道,今时今日的自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好似无所不能的人了,自身性命尚在漂浮之中,今日能有命回京,已实属万幸。
暄家,只怕是已经容不下他了,只是他早料到有今日,是以早早的将那块家主令交给了景函,至于这外间的悠悠之口么......呵,世人只知暄家家主,从不知这世上还有个景主,故所以,他暄景郅的死活,又有何干系呢?更何况,这诸多的罪孽,一桩一件,便是伯父真的想要了他的命,他也委实算不得冤。
静待凝神间,听得北豫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上面的话,语调之中却赫然夹了些明显的冷意。分明依旧是那般平静随意的口气,但言语之中的内容却教暄景郅的心微微一颤。
“如今梓州城外既有歹人来刺,朕派去的十三个御林军乃是精锐分队之中的十三员虎将,各个都是六弟自边疆战场上带回来,在加之相国的身手,朕实在不解,缘何相国便能受如此重伤?”
北豫一双弯目带着几分探究饶有深意的盯着面前人的眸子,不待暄景郅回应,北豫倏然一笑,摆了摆手兀自讲了下去:“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更加不解。”
像是房内烧的极旺的地龙终于烤热了北豫一路自宫中行来已经冻透了的身子,此刻北豫拢在衣袖之中的双手终于有了些许知觉,感受到指尖掐在掌心的痛楚,北豫眼波流转间看向暄景郅,语气之中分明是故作的轻慢更加明显:“想来相国一向是我大周肱股之臣,更是先帝亲封之太傅,这有些眼红不服之人寻衅滋事么,也实属平常,只是,朕自幼在民间长大,见识浅薄,实是不解。”
觑着暄景郅的神色,北豫继续道:“这贼人劫杀,一不曾伤及相国性命,二来不曾劫去金银钱财,如此便足可见这幕后之人一不是他国间谍,二不是江湖匪人为金银而来。既是如此,那便只有江湖恩怨了?只是,据朕所知,相国除了在朝中之外,便只有暄家。朕真是思来想去都不得解,究竟是为了怎样的血海深仇让他不惜与暄家与朝廷为敌?费了如此周章,冒了多大的风险暂且不论,竟是只为了相国右膝一箭?”
上挑的语气,皆是反问,北豫言及此处,好似在随意的说一个坊间传闻般稀松平常。探寻的眸子丝毫不加掩饰的看着暄景郅,其中颇带了些询问的神色意味分明,仿佛真的是为了求教又或者质询问题。
一番言语,虽则是疑问的语气,但暄景郅又如何能够不清楚其中的意味分明。身为帝王,北豫今日的疑心样样件件皆在意料之中,归根究底,任谁也不能相信是暄家派人将他“请”走。暄家,不知从何时期,暄家便在九州大陆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形象深厚的影子,以致于天下人都以能生在暄家为毕生之幸。但究竟,享受了多少比之常人更甚的荣光必定要为之付出同等代价甚至是十倍,百倍的艰辛。又有谁的风华绝代是平白伸手得来的,这其中的苦甜,无非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良久的沉寂,只余房中炭火燃烧偶尔爆出一两声的响动,北豫不再说话,只在指尖静静地把玩着套在右手拇指之上的一枚玉扳指。周身通透翠绿的一枚扳指浑然天成,质地上好的一块翡翠不经任何刀工,全凭着双手在一块条石上打磨成现在扳指的形状,又经多年的手指摩擦润滑,方才得今日这般通透之感。
北豫微挑着唇角,只盯着手中的扳指,任由暄景郅去思索回话应对。终于,默了片刻后,暄景郅倏然抬首,拢了拢身上玄色的衣摆,笑的满面春风,甚至是连眉梢眼角处都藏了笑意。一双明眸含着无尽的温暖笑容,盈盈的看向北豫:“陛下若是还有什么话,便一并问了吧。臣依旧是那句话,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十七年前的事,朕要听你一字一句,亲口说出。”
暄景郅定定的看着北豫,这次没有过多的沉默,只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好。”
本还含着笑意的双眸渐渐自北豫身上挪开,望向正对的一扇镂空雕花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