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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他怕,他怕他到时已然是迟了一步,他怕看见碧岩山上曲妹的血肉模糊,他更怕待他上山去的时候已然是一片樱草枯黄的袅无人烟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已然是年逾四十的他竟然变得如此胆怯,随着马蹄踏过离京的路程越来越远,临行前暄景郅凝重的神色就在他心中变得愈发鲜明深刻。
一路策马疾行,根本不敢耽搁片刻的功夫,待天边泛着鱼肚白的晨光之时,夏燕青已经抵达了梓州城的城池之下。此处若是想上碧岩山,只有两条路可以行走,一是从梓州城门下向北绕约莫三十里,这其二,便是穿过梓州城,只需一刻钟的功夫便能直达碧岩山的山脚下。
碧岩山脚下的梓州城本就是个不大的城镇,只是因着碧岩山的风景秀丽远近闻名,因而导致的本不繁华的梓州城却也商贾游人络绎不绝。短短十数年的光景,这梓州城内新开的大大小小的客栈旅店便如雨后的春笋一般一茬接一茬层出不穷,更有甚者,有些瞧准了机遇的商人更是将生意做到了吃住行一条龙的地步。因着游人来往带动的梓州城中的经济迅速在雁门水以北一带的地区中脱颖而出。
夏燕青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是要从北绕过梓州城,那么至少也需要一个时辰的光景,可若是在等上一刻钟城门打开,那么只需半个时辰便可上山。左思右想的衡量一番,夏燕青决定等候片刻直接从梓州城中穿过,事实上,如今他身为当朝相国府下的首席客卿,身上自然是有信物的,凭此信物,便是现下要求守城将领开门放行也是绰绰有余......只不过,眼下暄景郅已然是自身难保,纵是相国一字的头衔未摘,却也到底是风雨飘摇未知变数,且不说事到如今这道令牌还有无用处,便是眼下节骨眼处,纵然是咸阳城中的消息还未传到这几百里外的梓州,但夏燕青也终究是不愿再徒惹是非,事到如今,他只望暄景郅能够拖得一副残躯而退,既是成全了曲妹,也是成全了师父......
是以,当夏燕青赶上山,抄着密道走进山庄时,终究是差了一步。
七零八落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往常被曲清妍侍弄的一众青竹松柏也都溅满了鲜血,青石铺就的地此刻被已经干涸的血裹上了一层厚重的粘腻。入目的疮痍和血腥立刻让夏燕青慌了手脚,抱着一股近乎是绝望的心思,里里外外的搜了个遍也不曾看到曲清妍母子三人的夏燕青不知是悲是喜,在大喊了几遍都无人应声之后,夏燕青沉着神色缓缓坐在堂屋之中的卧榻上静静思索。
曲清妍平日里处世行事之风颇有一股暄景郅的干脆利落及谨慎,如今里里外外皆看不到她母子三人的踪迹,夏燕青便已经七七八八的料到了曲清妍必是已经有所安排,既是有所安排,那么必定会做的滴水不漏,倘若是留下了一丝一毫其他线索,必会后患无穷。
方才初上山时一时慌乱,现下静下来之后,夏燕青自然而然的便想起了水月庵。这个水月庵,夏燕青作为曲府门前曲然的座下弟子,作为曲家大小姐曲清妍的师兄自然是听说了解的。只是,因着夏燕青多年来颇为自持,又顾忌着自己到底是曲家的外姓人,故而其从不在未得吩咐的情况下过多染指曲家的私事。因而,这水月庵的事,即便是他也只知道这出处庵堂是曲家的,却不曾了解住持静言的身世来龙去脉,了解的深些,他只知道这位静言师太的俗家姓名而已。此番曲清妍的别苑出事,他若是想要得消息,又舍那水月庵其谁。
别苑通往水月庵的路径夏燕青并不熟悉,也未曾走过,只是在前一阵闲谈之中听曲清妍无意之中提起过具体的路线方位。只不过,夏燕青本身便精通奇门八卦五行相术,找不到路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发生在他的头上。自袖中取出一枚只有手掌大小的罗盘,对着头顶上的太阳转过几个方位之后,夏燕青便循着后院处的一条小径走去。
冬日里的山路本就不好走,不过这条小径却是出奇的平坦,不过走了约莫一刻钟的辰光,夏燕青便见到了一处青瓦白墙的院落。一处透着典型的江南建筑的院子,外形上看也不过只有一处大殿而已,庵堂的正门是两扇漆黑的木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水月庵”三个字。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这一块牌匾上面的字昭示着这处院落是一个尼庵,夏燕青都要以为这里根本就是一处住家的宅院。而且主人还是来自江南水乡的一位文人骚客。
四处屋顶的飞檐上挂着铜铃,风动过处,丁玲作响。夏燕青探手推门而入,只见一面雕着梵文的照壁,寂静无响。绕过照壁,跨进正堂,才见正上方处供奉着一尊慈航菩萨,夏燕青自幼跟随曲然研习相术风水多年,虽不曾正式拜入道门,却也终究算得是半个正一派的弟子,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师父曲然早年便已皈依的正一派的门下。
道门分全真正一两派,其中全真派属于正儿八经的出家人,而正一派除了多了一个道长的头衔之外其生活习俗上与世上俗人无异。可以吃肉,可以喝酒,也可以成亲生子,繁衍后代。故,夏燕青作为一个正一派道长的弟子,虽不信佛,却也是因着出于礼数,也从一旁的香案上取了三柱清香冲着上方的观音菩萨揖礼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