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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立是独生子, 这几年为了找我和宏峻和家里关系闹的不太愉快……”她吸了一口气,安静了下, 才继续, “他走了,他父母就由我和宏峻来赡养, 所以应该我去接他们。”
“要打要骂,也应该是我来受着。”
人走了, 活下来的人总是要做事的, 她本来想在结案后和江立一起做的事, 现在她一个人去做也可以。
“他做的是好事。”老局长说的有些干巴巴的, “他是英雄。”
沈惊蛰低头。
江立的牺牲换来了西北整个走私网倾巢覆灭, 追回涉案文物1198件, 仅一级文物就有115件,十个盗掘团伙,涉案人员两百余人。
他是英雄。
只是她至今都不敢去冷柜里看他一眼。
脑海里全都是他从泥石流里挖出来的那个瞬间,血肉模糊的脸,浑身的淤泥,还有那件被她把扣子口缝死了的驼色风衣,他曾经穿着在电视台大厅里徘徊等她,看到她来了走路都忍不住蹦蹦跳跳的样子。
她所有鲜活的理性的情绪都在那个瞬间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不停的重复回想他的笑脸,他在她身上放纵到呜咽,他满身是血的站在门口睡眼迷蒙的开门,还有,走之前他那么小心翼翼的亲吻她的脸颊,清晨煮好的粥是她最最喜欢的黏稠度。
他们都太迷信。
以为不说再见就可以再见面。
所以最后一面,她甚至都没有睁眼看他,连背影都没有。
***
沈惊蛰有八年没有回过N镇了,她是个决绝的人,宏峻不在,N镇的那帮沈姓家人对她来说就什么都不是。
她提着行李包站在镇中心,陌生的建筑,八年时间的沧海桑田,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会选择放下骄傲自尊和江立恢复联系。
不再让他孤孤单单委委屈屈的找她八年,到最后还把命赔给了她。
江立家仍然是N镇最富有的人家,几经拆迁后搬到了镇东边,独幢三层小洋房,因为门口种了一排花开艳丽的月季显得十分显眼。
沈惊蛰下了火车就直接去了江立家,按了门铃之后出来的是江立的母亲葛萍,葛萍是小有名气的黄梅戏花旦,国家一级演员,几代的书香世家,要不然江立也不会有个会文物鉴定的考古专家外公。
在沈惊蛰的印象里,葛萍是个一年四季都穿着旗袍的美丽女人,头发永远一丝不苟的盘着发髻,笑容温柔,说话声音很小。童年的沈惊蛰曾经觉得江立的母亲像是旧辰光水乡胡同里定格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摇曳生姿。
和她的家庭相差太多。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都认为是自己姐弟拖累了江立的原因,因为江立真的,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
她固执的让江立留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却因为这样的固执伤了他八年。
八年后再见江立的母亲,她仍然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穿着暗色旗袍,人老了一点,可是嘴角的弧度仍然优雅,身形苗条,看到门口的沈惊蛰愣了一下。
沈惊蛰局促的,下意识的,把手里的行李包往身后藏了一下。
“你是?”葛萍问的迟疑,她嗓子有哭过后的沙哑,眼角微微泛红。
“我是沈惊蛰。”沈惊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
N镇的同事来找过他们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江立的事,而她,是来接他们去参加他们儿子的葬礼的。
每一个字都无法启齿,沈惊蛰看着面前的妇人眼角又一次迅速的泛红。
她不能跟着哭。
自从知道尸体是江立后,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整个人紧紧的崩着。
她要把事情做完,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江立留下来的遗憾。
“你……先进来。”葛萍低头,她声音还是很轻,侧过身让沈惊蛰走进屋子,然后站在门边平复了一下情绪。
“江立爸爸还在公安局,你坐。”葛萍像是招呼一个普通的晚辈,“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沈惊蛰局促的坐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还没有喊她阿姨,她连招呼都没打,她不擅长和长辈沟通,更何况他们还是江立的父母。
江立的……
葛萍坐到沈惊蛰对面,她甚至还冲着沈惊蛰笑了笑:“我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刚才在门口居然没认出来。”
沈惊蛰更局促了。
“江立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葛萍声音又有些哽咽,“说不怪你那是不可能的,当时如果你在场,我可能会像个泼妇一样抓住你头发又骂又踹。”
“可我儿子不会允许,他疼你疼的一根毛都舍不得让人碰。”
沈惊蛰又有了那种感觉,湿润的棉花堵住自己全身的器官,她发不出声音,手里仍然拽着行李袋包,指关节发白。
“其实我们父母也有责任。”葛萍平静的沈惊蛰全身难受,她用闲话家常的语气凌迟的她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觉得痛楚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