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崇云，那神情疯狂又绝望，目光虽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仇恨，但却更令崇云感到难过。

    崇云不由得上前一步，试图向他伸手，结果还没碰到楚逍就被他激烈地挥开：“别碰我！”

    楚逍看起来就像个刺猬，他伸手按上了胸口，感到从胸腔里传来的疼痛。

    他喃喃地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你们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就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死，所以他们就可以这样联合起来摆布他，戏弄他，不管他是死是活都要继续？

    崇云的手指僵直在空中，眼眸里的无尽落雪将他整个人都完全淹没在冰冷绝望的气息中。他看着楚逍，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楚逍根本已经拒绝再相信任何人。

    他听不进自己的任何话，他的心门紧闭，不仅对着他的半魂封锁，如今对着彻底苏醒的他也不再敞开。

    可崇云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他只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对楚逍说清一切。

    楚逍封闭着自我，面前的人声音却依然钻进了他的耳中，他听到自己熟悉的清冷声线，第一反应便是痛苦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然而那声音低沉，仿佛直接响起在他的脑海里，哪怕他闭眼塞听，也依然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

    “当初为师伪装成天仙墓的传承者，骗过了所有人，为师也曾经想过，如果你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愿意让为师代替你去挡下这一劫，所以为师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你。”

    不……楚逍闭着眼睛，用力地咬紧牙关，这不是真的。

    崇云看着他，缓缓地道：“我总是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或许根本就不懂真正的感情，在我死后，你或许会因此伤心，但只要时间过去，一千年，一万年，你总会彻底把为师遗忘。到时候，你会活得很安全，会达到无数人达不到的高度，你会有新的人生，会有新的感情，会有自己的道侣，甚至还会有自己的后代……只要一想到这些，让我放弃轮回，放弃自己的道，也就显得不那么难了。”

    第211章 【新版】

    “只可惜，为师终究是想错了。”

    崇云看着他，看到了他一直隐藏的痛苦。

    当他成为魔尊重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再遇见楚逍时，他就知道哪怕时间再过去几千年，几万年，楚逍也不会忘记，也走不出自己给他留下的心障。

    楚逍更加用力地闭着眼睛，无法承受听到这些话时的痛苦，不愿让它们变成眼泪从眼中流出来。仿佛只要一流泪，就是承认了面前说着这些话的人就是崇云。

    他等这样一个解释等了多久，他自己都忘了，因为觉得哪怕是等到了，也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他曾孤身进入了九幽之地，想过要是能够把崇云的残魂找回来，不用他解释这一切，自己都能毫不计较。他心道，谁会去跟为保护自己而死的恋人计较这些呢？他要的不过是他回来。

    但随着时间流逝，楚逍意识到自己再也复活不了崇云，他就不再这么想了。

    那些因为得知了真相而在心中郁积的情感，渐渐从悔恨变成了怨恨。

    他怨，他恨。

    他怨恨着崇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先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他怨恨着这个抛下自己就去死的人，为什么不问他，究竟是愿意一个人苟延残喘，生活在无穷的孤寂和怨恨里，还是愿意面对这一切，和他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哪怕他会因此不能再复活，不能再有意识，能够跟最爱的人一起死在那一刻，也远比今天这样活着要好。

    郁积了数千年的怨恨吞噬了他记忆里所有美好的东西，留下的只是仇恨和阴暗的感情，楚逍憎恨着别人，也憎恨着自己，更憎恨着这个将他变成这样的世界。

    他咬着牙，嘴唇颤抖着，紧闭的眼睑中终于还是渗透出了湿意，将漆黑如鸦羽的眼睫打湿。

    崇云看着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来，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泪痕。

    若是楚逍不曾记起一切，又或是自己没有拿回轮回玉玦，没有找回这失落的半魂，对楚逍来说或许会更好。

    尤其当他经历了当初楚逍所经历过的一切，在恢复记忆的瞬间就意识到心爱之人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再也寻不到他时，那一刻，崇云才知什么是后悔。

    “楚逍。”崇云站在原地，轻声叫他的名字，“你不可笑，为师才是天底下最可笑之人。”

    楚逍发出了笑声，仿佛在赞同他这句话。只是这笑声却不欢畅，像是带着刻骨的怨恨。崇云看他睁开了眼睛，听他嘶哑地道：“说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我，我所在意的背叛其实都不存在，而你自以为的嫉妒，都是对着曾经的你自己？”

    两人的目光对上，眼里映出彼此，然而心中却知道，一切都不复从前。

    崇云抬起了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光团。

    楚逍的目光被这光芒吸引过去，这是……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