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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衣服,然后用炉子上温了一晚的热水洗漱完毕,再将早餐放进书包里出门上学。
离开家时外面尚且将明未明,空气里有微微刺鼻的烟味,她总会抬头望望铅灰色的天空,期待着这座干燥的北方城市里有一场大雪赶快降临。
林江总是早到一会儿站在大院门口等她。伴着沉沉的天色,他们俩一前一后走着,手里还拿着冒着热气的早餐。那样的场景,在苏忆北的记忆里变成了一幕永久的默片,在往后的无数个冬日的清晨里,她都会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林江的父亲林广茂那时候是江北市煤炭局机关的干部,母亲郝红梅从单位辞职下海后,同别人合开了一家水泥厂。同苏忆北家相反,林江的父亲沉默寡言,母亲则是一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模样。记忆里,苏忆北很少见到过林江的父母同时出现在大家面前。总是每天看见林广茂端杯茶拿份报纸从机关大院里穿过,隔很多天才能看见郝红梅开着车给家里大包小包放很多东西,又急匆匆的驾车离去。因而林江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若是傍晚放学回家时看见林江家里的灯灭着,苏忆北便会直接拉上林江去她家。
往往饭还没做好,他们坐在餐桌上一边写作业,一边吃点饼干面包之类的先垫垫肚子。苏忆北喜欢喋喋不休的同林江讲着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林江则沉默着低头写作业。
苏忆北不开心了便问他:“林江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那时侯林江便抬起头对她说:“在听,你刚才说到冯梦媛喜欢张辰,”苏忆北便不计较的继续开开心心的说下去。因为那样,苏忆北的作业总是写到很晚才完,林江写完了便拿本课外书坐在她旁边,遇到她不会的题了再讲给她听。
苏秉义通常下班很晚,等到一起坐在桌前吃饭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苏忆北一边吃饭还要一边眉飞色舞的把刚刚同林江说过的话再对爸爸妈妈复述一遍。陈书芸总会笑着对苏秉义说:“看看咱家这小姑奶奶,将来长大除了林江谁敢要。”苏忆北便撅着嘴瞪着面前这对丝毫不给自家女儿留面子的父母,心里却莫名的涌上一丝甜蜜。
很久以后,苏忆北变成了一个安静的人,话不多,常常习惯在一旁倾听,乔伊说她眼里总有心事。只有苏忆北知道,能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包容你的放肆与任性,倾听你琐碎的烦恼与幸福,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她曾经有过,也狠狠的失去过,从此不再奢望。
煤炭是整个江北市的支柱产业,所以矿区的子弟很多,在学校里人数庞大而团结,简直就像帮派一样。那些男孩子大都邋里邋遢,身上的衣服常年四季都脏脏的,打起架啦又野蛮又疯狂,喜欢到处揪女生的小辫,掀女生的裙子。只有林江,他永远只穿白色的衬衫和t恤,每天都整洁熨帖,同一帮男生打完球后淌下的汗珠仿佛也干净一些。
整个成长的过程中,苏忆北都是有些仰视林江的。他不爱说话,但彬彬有礼,成绩和各类竞赛永远是第一名,长的好看,个子很高,擅长所有体育项目,有距离感却从未让大家觉得他高高在上。初三那会班上的女生都在看台版的《恶作剧之吻》,于是大家都在私底下说,一班的林江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江直树。苏忆北便在心里默默的想:那我岂不是袁湘琴。
的确,抛开某一段特殊时期苏忆北自我任命充当林江的保镖外,她的确就是一个稍稍含蓄一点的袁湘琴。
那是小学四年级以前,林江还未开始发育,长得瘦瘦小小的,成绩很好,却不爱跟院里的男生打架疯闹,便常常被欺负。而那时候的苏忆北个子很高,座位总是在班上最后一排,又从小跟着爸爸练跆拳道,脾气也是风风火火的,所以没有人敢惹她。
有一天下午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苏忆北回教室去拿水,一上三楼便听见他们班教室里传来争吵碰撞的声音。她急忙走过去,教室里林江正被两个男生按在一张课桌上,另一个男生将林江书包里的书全都倒在讲台上,一本一本的撕烂掉,脸上满是兴奋。林江使劲挣扎着,脸涨得通红,眼里的愤怒像是能燃烧起来。
苏忆北气的大喊一声便冲进教室,抬起脚将那两个按住林江的男生猛的踹倒在地,然后冲到讲台上将撕书的那个男生的后衣领揪住撞到墙上,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几个爆栗。三个男生吓得落荒而逃。
苏忆北转身将林江散落一地的书和文具一一捡起来整理好放进他的书包里,林江却猛的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书包往外走。苏忆北追上去,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不停的问他:“林江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再回去帮你把他们揍一顿啊。下次要是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或者我让我爸过来帮你揍他们。”
她喋喋不休的跟在他身后说着,林江突然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说:“苏忆北,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说完便转过身飞快的往校门口走去,留下苏忆北一个人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男生的自尊,是苏忆北在当时的保护欲泛滥时所顾忌不到的一个小小的男子汉的自尊。林江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