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冷。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不愿意直起身正对他，她气喘吁吁，吐累了，有些虚弱。

    路荏摇摇头，来到了她的身旁，说：“方才我并未有责备你的意思，”他垂眸平淡地注视着少女狼狈的小身躯，以及一地的污秽，那却是良心的证明，“我只是要你看清楚自己的心。”

    “什么心？饕餮心，里面装的只有贪婪和食欲！”冥莓子的声音拔尖，仿佛金属碎裂的响亮及尖锐，狠狠摆了摆头，狠狠否定自己。

    路荏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抬起了自己的手，伸到了女孩的唇边，不动。

    “你干什么？”冥莓子有些猜到，却不懂为什么。

    “请你吃。”

    “有病！”冥莓子气笑，从未见过这般无常割肉的白痴。痛楚和防御心理，注定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的肉体被损上，可路荏就这么淡定地伸出手臂，有些粗壮，肌肉鼓起，咬嚼起来一定劲道，的确不失为上等原料。冥莓子抑制不住吞吞口水，接着她眼神灰暗，自暴自弃地喊道：“吃就吃，反正我是饕餮！”

    冥莓子咬下去的瞬间，血液迸入口中，前所未有的极其咸腥苦涩的味道，难吃到令她眼睛一空白，傻了片刻，而后赶紧松开，吐掉那口血，还干呕不断，想要将顺着食道滑下去的液体吐出来。他的血，居然、居然是这样的味道！她看鬼一样看着路荏，后者的面庞比以往看上去更加漠然，在夜色里森森的。

    人的精气会因为其善恶而有所变化，作恶者通常精气衰颓，精气又会影响气血，包括血液，这就是为什么女鬼女妖要采补的时候喜欢找善良的书生。这理论套放在饕餮冥莓子的话里，就是好人的精气美味，血液好喝，坏人的精气糟糕，血液难喝，比如眼前这位。

    她没想到温润如玉，待客时春风化雨，平日里云淡风轻，经常无偿给自己做好吃的东西的老板，会是留着极恶之血的人。她从未喝过这样苦，这样腥的东西，仿佛一百万条糜烂发臭的海鱼堆积在一起，凝练成这一口。他的心，恐怕比孔铜兰的还要黑。他的灵魂，说不定比还郭三娘脏。他的真面目，或许比路染尘更变态……

    冥莓子越想越严重，漂亮的杏眼里惊恐和厌憎弥漫，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仰着头样子惊疑不定。虽然早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可是见冥莓子如此排斥自己，路荏的神色还是黯了黯，却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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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冷静的，乍听残酷的口吻说：“我才是真正的饕餮，‘吃’人无数的饕餮，但我已经不再杀人了，因为我发现那绝非正途，只会让灵魂遭到侵染。我可以看到你的灵魂，”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得仿佛确实能看见，“白色的。”

    冥莓子受不得这种超乎意料消息的刺激，转头跑开了，背影活像被恋人欺骗的小姑娘。

    “骗人的，大叔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坏人？”她用习惯性的语气，稚气地喃喃。她却忘记了，自己曾用森冷嘲讽的声音说：“好，坏？在我眼里没有这种区别，人，只分，好吃的，和不好吃的。”

    随即她逐渐冷静下来，她已经跑到了不知名的水畔，四下无灯火，无住家，天空冷月高悬，她低头注视着自己与明月的倒影，半晌说一句：“难吃的大叔，我讨厌。”

    身后隐约有叹息，还有准备离去的黑影，一抹水光在男人的眼底掠过。

    接着冥莓子又说：“不过太好了，我不用担心自己吃掉大叔了。”

    落寞的高大身影一震，骤停住，难以置信感过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如月皎洁。他本该如外表，君子无暇，却被红尘染上凄红的颜色，熏上腥毒的气息。

    冥莓子转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靥如花地冲暗处的人喊道：“大叔你安全了，高不高兴？”

    路荏轻轻点头，他只觉得她裹在粉底霓裳里的娇小身影趁着明月，可堪入画，一副曼妙的“花好月圆图”。多年后，路荏还记得此刻的场景。冥莓的脸在发光，她的样子在路荏的心里从此发光。

    ……

    饕餮的天性，令她无法抗拒人类的血肉灵魂这道美味。她虽然在意他，却还是忍不住吞噬。她难道一定要将契约者吃掉吗？

    路荏告诉她，有一种方法能够封印她的味觉和嗅觉，如此便一生都无法品尝美食。

    冥莓子想了半天，说：“啊，果然，不是我死，就是契约者死的结局。”

    “不贪食就会死吗？”路荏无奈地揉揉少女的柔软的额发。

    “我、我一定会找到其他的方法，即不放弃美食，也不用杀死好人。”

    后来饕餮女发现久远居的老板做出来的菜，对她压抑吞噬欲望有十分显著的作用，她的注意力完全会被吸引走。

    趁着冥莓子在狂吃自己做出来的菜，路荏叫高厌走，可少年的面上满是固执，和惊人的冷静，他说：“我答应要付诸的报酬，自然不可食言。我岂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荏不咸不淡不响亮的声音截去，“快走吧，吃了你，丫头又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