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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天影 作者:白泽
里。“白雪初飞伴春愁。”
“堪比絮飞落琼楼。”一旁高座的景琞举起酒杯,竟是对答如流。
“江云无色终归去。”一听便知皇帝在咏雪,下座的世子谢渃洹即刻接上了景琞的酒诗。
传到了左相之子墨塬,他恭谨答道,“散尽人世复归云。”
“赏!”景琝赞不绝口,即刻拨下两根金条。
诗酒会的传诗顺序自高座向下,由右列在座的先作诗,依次轮到左列,接不上便要献上才艺或是自家珍宝。而众数官家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品诗论酒不在话下,引得他们兴致勃勃地来赴会的,不过是心底里对于名势权利的渴望。若赢得天子青睐,不需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就能有一朝登天平步青云的捷径,众公子自然纷至沓来,御花园的门槛儿都要踩塌了。
左相府三公子望着红梅另起新诗,“一隅孤芳借红妆。”
“零落红尘伴幽芳。”右相府嫡公子如是道。
“飞来误入九重天。”许大夫家公子应接。
刘侍郎嫡子举杯相接,“哪得冷香赐清闲?”
本以为满了四句算是一首成诗,谁知慕少卿义子竟应承了刘侍郎嫡子的上句,复而道,“满园娇影映北堂。”
诗酒会忽然之间静了下来,这般不按常规对诗,无非是想引起皇帝注意,竟没有人敢接下句。容墨棽彼时正坐在慕少卿义子身边,按照规矩应当是他向下接诗,他踌躇着没有说出口。果不其然,这番对诗引起了高座之上皇帝的兴趣。景琝坐起身,微酌了一口梅花酿,饶有兴致地盯着在座众人。
“寒枝映月夜未凉。”高座一角,男声清冷。
萧珩坐在景琞身后的雅座,目光平淡,没有一缕波澜。
“好一句‘寒枝映月夜未凉’!”景琝拍手连连称赞后生可畏,“上前来!”
景琞随之起身挡在面前故作解释,“父皇,萧公子是儿臣带进宫里给母妃诊治湿毒之症的,是儿臣盛情邀请萧公子前来赴会,还请父皇莫要怪罪。”
这宫里头,没有宫命不得擅入,没有名帖不能赴会,违者都是死路一条,没有两位皇子的保驾护航,他怕是葬身在何处都不知。自然,他们也是有备而来。诗酒会便是云妃同大皇子策划好的一阵东风,只为将他吹到皇帝眼前。他与三王府往来关系密切,为了避嫌云妃吩咐景翾需得特意装作混沌酒醉提前离场,再由景琞找机会将他引荐给皇帝。好风凭借力,想出风头的慕公子反倒是帮了他一把。
“草民萧珩见过皇上!”他跪在地上俯首磕头,礼数一个不差。起身时拍了拍衣衫,轻轻拂了下玉佩上的流苏。
“你这玉佩……”景琝觉得有些眼熟,倏地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握紧了攥着碧玺钏的右手,缓缓道,“朕瞧着花纹很是精致,可有什么典故?”
萧珩取下玉佩递给了内监子离,“回皇上,这仅是父母家传,没有特别的典故。”
几十年的书法功底,景琝不必翻看,背手一摸便知背面刻着什么字,这玉佩的重量,是真碧玺无疑。
景琝笑了笑,递给了内监子离,呷了一口酒,半晌道,“想要什么赏赐啊?”
半生为帝他老谋深算。眼前少年若是知晓自己身份,讨得的赏赐无非是重申旧案,若他不知自己的身份,看他讨得的赏赐就能见识他的人品。
“草民别无所求。”萧珩俯身道,再无言其他。
景琞瞥见皇帝面色微微流露着震惊,嘴角轻轻勾勒,心里已经有了谱。
“那就赏百两黄金。这样的才学,不入朝为官实属用才不适,明日起就跟着琞儿在文礼府做事吧。”皇帝最后饮了一口酒,起身离去,身后拜倒一片。
萧珩与景翾相视了一眼,嘴角轻扬,彼此会意。这样一番配合,二人竟已心照不宣,生出默契来。
诗会结束,景琞借口去宸阳宫看三皇子,留萧珩一人出宫,留给内监一个名正言顺请走萧珩的机会。子离在御花园东门等了许久,好容易看着人出来了,还是孤身一人,忙给请到了胤和殿里。
子离将他带到胤和殿内,就关上了大门退了出去,留他一人有些不知所措。殿内寂静无声,檀香缭绕,似是无人。他试探地往殿内走,走到内殿的屏风前,不敢再往前去。
背后脚步声渐渐逼近,一声低沉的男声道:
“嬴珩。”
他恍然,“您知道了?”
“一别十余载,你眉宇间出落得越发像他了。”景琝背过身,有些伤感。
“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罪臣之子。”萧珩答得不卑不亢,“罪臣何尝是罪臣,就像功臣未必是功臣。”
景琝似有所感,当年冤案他并非不知其中微妙的关系,只是登基之初需要冷家势力的依附,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着,却一朝冤了百条人命,他至今心中仍然有愧,不论怎样食素吃斋都换不回心里曾有的宁静,这条皇位之路早已是踏满鲜血,污浊的双手沾染着兄弟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