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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生·孤暮朝夕 作者:辛夷坞
不要给这白乌小儿留个全尸,他的血污巨爪竟如同被凝于灵鸷残破躯体之内,任他如何上蹿下跳,甩手摆荡,不但无法抽离,反而加速令元灵之力自灵窍中流向对方。
“我看你能撑到几时!”土伯未曾想到这白乌小儿竟有玉石俱焚之心,狂怒着欲将灵鸷撕碎以求脱身。灵鸷勉力张手,伞中剑旋回,手起手落之下,土伯痛吼一声,巨爪齐肘而断,无数灵力碎片如黑色流萤聚散于平整的切口处。
玄珠方向也传来了异动。仲野与游光兄弟情深,见弟弟惨遭横死,仲野悲吼一声,困兽般扑向时雨。谁也未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知电光闪过又转瞬无影无踪,仲野与时雨竟与游光残片一道被吸入了玄珠幽深漩涡之中。无数的聻都消失不见,玄珠随即血光暴涨,红雾所及之处,在场者无一可以抵御。这笼罩在血色里的山林一隅很快归于寂静之中。
灵鸷悠悠转醒,已重回小苍山。他又一次败于霜翀之手,倒在了镜丘之上,光可鉴人的地表清晰地映照出他的狼狈。霜翀不忍,欲上前相扶,被一个眼神斥退。
“你毕竟不是天佑而生。”大掌祝莲魄一字一句道。
是的,他并非天佑而生,这句话已在他耳边重复了无数次。灵鸷捂着伤口,忍痛道:“我从未想过要成为大掌祝,但我日后可以辅佐霜翀,执雷钺护卫白乌。”
“白乌已无需执钺者。况且,你也无力执钺。”
大掌祝拂袖而去。灵鸷看向温祈,连温祈也朝他摇了摇头,随大掌祝去了。
灵鸷不信白乌已无人可执雷钺,雷钺曾是白乌之魂的象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怂恿着——“未尝一试,又焉知不能?”
他一步步走向雷钺。雷钺虽为白乌之宝,但从未被束之高阁。它就悬在镜丘的尽头,能者得之,孩童也可在旁玩耍嬉戏。
三千年了,竟无人动它分毫。
灵鸷把手放在雷钺之上,红光障目,不尽天火将他周身包围,可他感受到的却是穿胸之痛。
霜翀绝不会这样伤他。
利爪穿胸……土伯……红光……玄珠!他有些想起来了,镜丘雷钺、久违的亲人、不尽天火都不过是一场幻象。小苍山尚在千里之外,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灵鸷试图凝聚心神将幻象自心中驱走,无奈胸前剧痛令他神思恍惚。一个小小身影自天火尽头走来,绯衣玉貌,明眸清澄。随着他靠近,琉璃火光烧得更盛,元灵灼烧之苦将躯体的疼痛都覆盖了过去。
“也该让你们这些刽子手尝尝被天火的滋味了。”时雨俯下身,指尖划过灵鸷耳畔的冷汗,轻声问:“是不是很疼?”
灵鸷沉默。除去他一贯的漠然,时雨只能在他稍稍将头偏向一侧时捕捉到一丝厌恶。
只是厌恶,再无其它。连恨都不屑于给。
时雨知道,在灵鸷心中,他还不配。
他展颜一笑,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通明伞。
灵鸷招手唤回通明,然而伞在时雨手中居然纹丝未动。时雨持伞,起身施施然复行一礼,朗声道:“多谢主人成全!”
灵鸷手中的剑还在,却无半分还手之力。他以剑尖支地,强行跪坐起身,讥诮道:“早知你是养不熟的小畜生。”
“那你也应该知道,当年灭震蒙氏一族的正是你们白乌人!”
“白乌乃是奉天命行事。”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母亲葬身雷钺之下。全族一千三百多人被你们屠戮干净,还要被强行毁去三魂,永不得超生!”
无数的聻自天火中窜出,附于灵鸷身上。一边是灼烧之苦,一边是入骨森寒,灵鸷执剑之手几欲不稳,半跪之躯摇摇欲坠,他听到自己牙关发出的声响。
很小的时候灵鸷就知道,奉命灭震蒙氏全族是白乌最后一次替天帝执刑罚。从那以后,雷钺便被束之高阁,上任大掌祝醴风下令撤去执钺者,命全族一心一意镇守抚生塔。
“我母亲之魂可是在塔中遭受天火之苦?”时雨含泪问。
灵鸷冷淡回道:“不,她没有这个资格。她的魂灵祭了天火,早就化为塔下劫灰。”
这是实话,震蒙氏女虽是真人中难得的英杰,至多也不过是半神之躯,进不了抚生塔。可灵鸷并没有告诉时雨,除去昊媖,那些被抚生塔耗空了元灵的白乌先人同样化为了劫灰。醴风婆婆已经去了,莲魄、温祈、霜翀……包括他迟早也是这样的归宿。整个白乌都将为抚生塔而殉,又有谁替他们打抱不平?
“往日之辱我必将百倍加诸你身!”
时雨双目一片血红之色,犹如玄珠附体。透过火光,可见原本寒潭的所在如经受过暴风烈火的肆虐,再无丝毫生机。绒绒、罔奇的身躯半被砂砾碎石覆盖;土伯不知去向;仲野、游光的残躯与破斧散落各处……玄珠与结界同时消失不见。
灵鸷隐约知道发生了何事。他明知不妥却仍贸然出手,落此下场与人无尤。
玄珠自时雨口中而出,赤红氤氲,中有黑核,仿佛血色瞳孔凝视于他。灵鸷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