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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生·孤暮朝夕 作者:辛夷坞
次日灵鸷一行欲向罔奇告辞,罔奇无暇相见。他们走出了很远,山中还回荡着罔奇的哀怨之声:“时雨,说好了一百年一个。谁让你将她们一道变出来的!”
出了密林,山下依稀可见炊烟人迹。他们以往走山路偶遇樵夫猎户是常有的事,今日野径中屡屡见到的却是三两相伴的豆蔻少女,看上去是自附近村庄而来,都盛装打扮过一番。那些少女一见到时雨,莫不羞红了脸,当时不敢朝他多看,过后又频频回首。
绒绒拍了拍头:“哎呀,今日原来是上巳节呢,我说怎么远远就听到笑闹声!”
她推断这山脚下必有温泉或溪流,不由分说拉了灵鸷去看热闹。顺着行人踪迹,果然没走多久,拨开与人齐高的野草,一道曲折山溪现于眼前。
溪流宽不过丈许,通透平缓,水底遍布莹白卵石,两岸青葱,期间几树梨花盛开。早有少女手执兰草在水边嬉戏踏歌,也有青年男子在对岸含笑张望。因是乡野之地,并无太多俗礼讲究,那些少女们多半脱了鞋袜,大大方方浴足泼水为乐。不时有浪荡子调笑几句,只是换来两声笑骂。
绒绒贪玩,混进人堆里玩耍去了。灵鸷并没有在她的召唤之下加入其中,却也不催促,只是带着好奇于一旁观望。
时雨知晓灵鸷看似冷情,其实只是习惯了族中的肃杀寂寞,骨子里并不排斥热闹。他温言解释道:“今日三月三,正是人间的上巳节,又叫春浴日。凡间依旧俗是要到郊外踏青,在水边以兰草洗濯以消除不祥。每年的这个时候,长安城热闹得很,皇帝会在曲江设宴……”
灵鸷对自称“天子”的人间帝王全无兴趣,朝溪畔扬了扬下颌,问道:“他们在干什么?也是在消除不详?”
时雨看了过去。原来是青年在友人的鼓噪下,将岸边采来的雪白梨花簪于一少女鬓发之中。那少女掩面背对着他,忽又转身用脚踢了他一身的水,唤来哄笑声一片。
“人间女子常在上巳节行成人礼,因此也称之为‘女儿节’。今日聚于水畔,不但可祛邪求吉,还可与情人相会。那男子便是将花赠与他心悦之人,有定情之意。”时雨顿了顿又说道:“白乌人的成年之礼是否与上巳节有异曲同工之意?”
“差不多,只是比这更热闹。”灵鸷也恰恰想到了此事,说:“我们把它叫做赤月祭。也只有在赤月祭时,族人们才可身着彩衣、踏月而舞。听说每到那个时候,鸾台和镜丘彻夜篝火,四野都是笙歌和铃声。”
时雨听出灵鸷话中有寥落之意,只是不知是因为思乡,还是为赤月。
“铃声又是何意?”他看向灵鸷足下,道出了盘旋于心中许久的一个疑惑:“我离得如此之近,却从不曾听见主人脚上铃铛发出声响。”
他问完便后悔了。灵鸷不但没有回答于他,眼神随即也变得森冷异常,直看得他头皮发麻。这样的杀机只在时雨用天火幻境惹怒了灵鸷时出现过,那次他险些命丧于通明伞下。
“我只是好奇……主人勿怪,我日后不敢了!”
“不该你知道的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幸亏灵鸷没有揪着不放,沉默片刻,冷冷抛下这句话就不再理会于他。
时雨松了口气,暗自牢记:灵鸷的禁忌除了不尽天火,看来还有他脚上的铃铛。
两人一时无言。绒绒使坏,故意用梨花枝条蘸水朝他们洒来。四下皆是凡人,时雨不便施展法术,脸上溅了几滴水珠。只要一想到那溪水不知被多少人用来浴足,他心中几欲作呕,又见灵鸷肩上衣衫都湿了一片,更不肯轻易放过绒绒。
第22章 暮春元日
时雨手中悄然凝了一团水球,欲要给绒绒吃点苦头,还未动,手腕被人牢牢扣住。
“不许闹!”灵鸷还在看着那对刚刚在众人祝福下定情的男女,并不将绒绒的恶作剧放在心上。他没有用力,也未施法,时雨却如同被下了定身咒,水球化作细流自指间涓涓而下,点滴没入卵石缝隙之中。
灵鸷的掌心有茧,当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手指纤长而稳定,不似女子柔若无骨,也无男子的粗砺。其实他话说完已松了手,时雨良久之后方才将手背于身后。
不远处又有一对小儿女站到了一处,不过这次是女子将花抛向青年,害羞地转头就跑。
“如此定情,若对方不肯又当如何?”灵鸷问。
“不肯?”时雨有些心不在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能如何!”
“纵使打败对方也不行?”
时雨吃了一惊:“谁跟谁打……你们白乌人的习俗难道是以武力择偶?”
灵鸷支颐道:“也有这样的,不过两情相悦就不必了。”
时雨背上冒出了冷汗,也不知自己心里乱纷纷在想些什么。他莫名又想起一事,不顾先前的教训,迟疑地问:“我记得主人说过自己打不过你那位‘好友’,可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与他终身相伴?”
灵鸷没想到时雨竟还记得此事,想了想说道:“我跟他不会走到兵刃相见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