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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生·孤暮朝夕 作者:辛夷坞
仙妖、鬼怪魑魅都算不上纯阳之躯。”
忽然间,谢臻觉得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的身上。开什么玩笑,流血就必得有伤口,想想都觉得疼痛,何况还要持续四十七日之久。
他连连摆手,“你们休要看我。但凡流血之事,我必定又是惊惧、又是悔恨哀怨,实在难堪重任!”
绒绒拍着胸口:“放心,我可以想法子找到灵药保你伤口不痛。”
时雨鄙夷道:“几滴血而已,要不了你的命!”
灵鸷看他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期许。
谢臻哑然,沉吟了一番后,不无遗憾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朋友有难,我自当万死不辞!可我这个人一向放浪形骸,这童子之血……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
他说罢,其余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消化他话中的意思。谢臻体谅他们均是神仙中人,寻思着是否该用更直白的言语让他们领会。斟酌间,他忽然腕上一痛,等他回过神来,时雨已将带血的簪子重新抛还给绒绒。
“哎呀,流血了!”绒绒眼疾手快地执起谢臻的手,将他腕上淋漓而出的鲜血撒入枯井,“浪费了多不好。”
整个福禄镇的地表在雷声中微微一颤,灵鸷再度感应到井口散发出的蜃气。
“白蛟说,这血没问题。”时雨欣然道:“今日可算是第一日!”
他们在玄珠的护持下退避到安全之处。绒绒替谢臻包缠伤处,眉开眼笑地说:“真没想到……我果然没看错你。”
谢臻心如死灰。灵鸷走近看了看他的伤口,也朝他笑了,“下回不必如此谦虚!”
第39章 男女大欲
时雨回来后,头一件事就是让白蛟带走了稍割牛,绝不允许他们再从事“卖肉”的行当。他们又搬回了客舍中仅有的两间上房,重新过上了高枕无忧的日子。
谢臻恍然觉得自己变为了另一头稍割“人”。自打上元节那天起,每到夜里,时雨都会与他一同去到枯井边,亲手将他腕上新鲜血液滴入蜃眼。他腕上的伤口割得极巧妙,既能保持血量,又避免伤及筋骨。日复一日,放了血再包扎,包扎好了再放血。
因为这血的缘故,谢臻忽然变得重要了起来。从前对他不假辞色的时雨态度和缓了许多;绒绒说话算数,当真找来不少从未见过的灵药,什么千年王八万千蟾蜍,但凡能延年益寿、补血安神,也不管在谢臻身上起不起作用,统统侍候他喝下去再说。不出半月,谢臻的面庞眼看着红润饱满了起来,常常静坐着就有鼻血淌下,手腕放血一事也习惯成自然。他十分怀疑,若有一日不割,自己是否也会像那头稍割牛一样“困顿欲死”?
有了两间上房,四人不必再挤在一处忍受客舍掌柜异样的眼神。灵鸷并未觉得绳床有多么难以忍受,但换了床榻他照样安之若素。刚腾换房间那晚,他事先不知有何安排,回房时已见雪鸮静静闭目栖在窗下。灵鸷不发一言,弹灭了烛火倒床就睡。黑暗中的雪鸮抖了抖羽毛,悄然睁开眼睛看着床榻上的身影,长夜如同揉皱了的锦缎,被轻轻吁出的一口气熨得春水般滟潋平滑。
绒绒以照料谢臻饮食起居为由强行留在他房中。有灵鸷在时,谢臻还不觉得有何不妥,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说不过去。他劝绒绒另觅住处,实在不行与时雨、灵鸷挤一挤也可。绒绒伤心愤慨地责问谢臻为何要厌弃于她。谢臻忙说自己只是不想坏了她小姑娘家的名节。
绒绒素手一挥,作为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小姑娘,她从未听说过什么名节。时雨也出来作证,名节这玩意儿绒绒确实没有。
谢臻本想抗辩说,绒绒没有名节,但是他有!然而他现在孑然一身离家千里,带病之躯不知何日终结,在这荒凉的世外之地,除了灵鸷他们,谁又在意他是谁……细思之下,其实他也可以没有。
既然如此,他懒得多想多说,随她去吧。在绒绒眼里,他与一块肉也没什么分别。
绒绒有了新乐子,时雨和灵鸷耳根清净下来。清净也有清净的坏处,时雨眼里容不下旁人,可是当灵鸷目光扫过他,他又觉得无处容身。
无人在旁时,他问灵鸷:“你是不是为了蜃眼才让我回来的?”
灵鸷摇头。
“那是为何?”时雨心中一喜。
灵鸷不耐道:“我的衣裳补好了?”
衣裳……衣裳!
四十九日未到,蜃眼是否能开启还未可知,为灵鸷补衣裳才是时雨眼下最棘手的事。时雨从长安带回几身蜀锦新袍,章彩绮丽,皎如月华,他思量着灵鸷定会见之欢喜。不料灵鸷这一次却迟迟未将它们穿在身上。
时雨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几次追问灵鸷何不弃旧换新?灵鸷说,每逢换上新衣都免不得一场恶战,白白糟蹋了好东西,不如暂且将就着。
其实几身衣裳算得了什么,他就算是想要九天上的云锦天衣,时雨也肯去寻来。然而灵鸷若不愿舍弃旧的,那旧的便是最好的。
时雨惯于精雅,可毕竟不擅针线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