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的人，没办法老老实实谈恋爱的。”
    判词一样。苏泅溢庆幸他没说这种话。
    夏天过去之后，苏泅溢就再也没见过陆岐了。他没有去参加比赛，姑姑后来也没有提到过他。开始有新的学生去那间小画室。那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事情都被拆解打碎，剩下的只有一点点回忆，谁也不愿意再想起来。
    小绿暑假到上海的第叁天就和男朋友分手了。新学期开始后，她拉着苏泅溢开始奋发图强，按时上课下课，到处找实习。两个人都需要刻意的忙碌，躲开不必要的情绪。秋冬一晃而过，春天又到的时候，她们在市区找了间小房子，收拾行李搬了过去。
    苏泅溢拖着行李箱路过宿舍楼下的咖啡店时，突然想起那天陆岐坐在她对面，懒洋洋看她的表情。过了这么久，情绪已经迟钝得感伤不起来，只有零星的回忆片段蹦出来一晃而过，她已经习惯了。她不像小绿，拥有一段真实完整的恋爱，能有理有据地痛哭一场。其实她依然什么都没经历过，只是自己跟自己较劲罢了。
    苏泅溢实习的地方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每天她都要赶早晚高峰的地铁，通常来不及吃早饭，就拖着困意在便利店买个面包。
    过去结账的时候，她转过尽头的货架，冷不丁看到陆岐。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还是那副看似清冷的样子，穿件宽松的衬衫，和她对视两秒，愣了愣，露出一个匆忙的微笑。
    “微信聊。”
    他像在赶时间，点点头冲出门外，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他在附近工作吗？
    坐到工位上，苏泅溢心里还在翻江倒海，同事和她打招呼她都差点没听见。
    点开陆岐的头像，她斟酌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想退出去，又担心他不会来找她，翻遍了表情包，发了个上班摸鱼的动图过去。
    结果那边秒回。
    “在实习？”
    “嗯，你呢？”
    “我室友工作室。”
    怎么还是这样，能省掉的字眼绝对不多说。
    “实习加班吗？晚上吃个饭？”
    “不加。”
    “下班喊我。”
    “好。”
    如果只是吃个饭的话，应该要约中午吧，他约晚饭，是不是……？
    或者他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晚上的时间不太局促？
    苏泅溢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婉转的心思，值得给一个那样对她的人么。但她没办法控制，隔十五分钟就要看一眼时间，焦灼了无数次，终于挨到下班的时候。
    “我出来了。”
    她走出写字楼，不一会就看到陆岐从马路对面的二层小楼里走出来。
    他带她去吃火锅。
    菜还没上来，红汤在锅里翻腾，她盯着滚动的汤水，任陆岐默不作声地打量她。
    苏泅溢变了，不再是以前向人兜售美貌的做派，顾盼生姿的张狂劲收敛后，反而变成吸引人的气质。他还是喜欢沉静一点的女孩子，哪怕这个人是苏泅溢。
    “看够了吗？”
    听她这么问，他并不尴尬，反而笑了出来。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当然会不一样啊。”她意有所指地直视他的眼睛，他果然闪避开了。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道个歉？”
    “没必要。”
    菜正好上来，苏泅溢用筷子往锅里拨肉，一阵水气升上去，遮住对面的脸。
    “我早就想明白了，是我自己别扭，不会好好对待人，你没什么做错的事。”
    陆岐思绪转了几番，没想出什么得体的话。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把苏泅溢和“得体”联系起来的一天。她真的变了。
    “吃吧。”
    苏泅溢面无表情地捞起肉片，放进嘴里，没滋没味的。从刚刚一见面，苏泅溢的心就凉了半截。他不爱就是不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他们现在就只能客套几句，甚至装作朋友聊几句恶心的闲天，掩饰这种脸对着脸的尴尬。为什么做爱不能连带着把关系解决掉呢？她一厢情愿的爱意在他们错位的交流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她感觉她其实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人，她或许只是需要喜欢个谁罢了，他只是刚好不那么讨人厌。
    陆岐伸手去够一边的盘子，胳膊碰到手机，被水渍滑到桌子中间来，屏幕正好亮了，苏泅溢瞟一眼，是来自李墨婷的消息：
    “今天几点回来？”
    还真巧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