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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征:“……”
他在角落的镜子瞥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形容憔悴,胡子拉碴像画师喝醉的手笔。然而放浪形骸的痞帅又让人不能轻易把他归到流浪汉一类。
对面内衣摊位的老板娘从保温桶间抬头,笑吟吟瞅了游征一眼,怕被发现似的又埋头吃饭。
游征按尺码拿了一条蓝色牛仔裤和纯棉白色T恤,问多少钱。
“八十。”摊主阿姨说,“裤子五十,衣服三十。”
……可真是又便宜又贵。
游征递了一张过去,拿了找头匆匆离开。
内衣摊老板娘朝对面用方言说:“看样子比赛又要开始咯?”
服装摊阿姨望了望游征背影,颔首道:“我觉着是。”
市场出入口是一个箱包摊位,有张红纸写了“促销二十元”,贴在一排双肩包的首位。
游征本来已经走过头,又魔怔地退了回来。
*
游征把双肩包甩一边肩膀上,衣服还是那套烂衣服,人还是那个调色盘,但精神状态显然拔高一个级别,抖擞许多,仿佛肩上背的不是包,而是乌龟的硬壳,他坚不可摧的盔甲。
正准备往对面街的药房走去,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那个鱼枪男孩在玻璃药柜前跟药剂师比划出一米八几的高度,孤身一人,看样子是兵分几路搜人。
游征不自觉低头,暗骂不妙,迅速往另一条街的诊所走去。
虽是乡镇私人诊所,内部却宽敞明净,分成不同的处理室,配套齐全,与老旧的市场比起来简直像城市产物。
还在午饭时间,只有中年医生一人,游征表明来意,医生也没多问,带他进了清创室,一副深谙行规的了然。
清创室窗户恰好冲着街上来时的路,医生本来要拉上窗帘,见游征一直盯着,不着痕迹地转身到旁边的药柜,利索取出药品。
双氧水将伤口浸出一层白沫,游征转开眼,回到窗户上。
“医生,你这里有可吸收的缝合线吗?”
医生夹着棉球涂拭他的伤口,“你这伤口浅,不需要缝合。”
游征说:“破伤风针呢?”
中年医生豁然抬眼盯视他,眼睛眯了眯,不像怀疑游征的身份,而是确认他的需求内容。
那个鱼枪男孩身影出现在窗框里,像电视中战争片里的士兵搜寻苟延残喘的敌人。
游征说:“听着,医生,我不会为难你,但有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我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就会有人上门把这里砸个稀巴烂。但是我拿不到东西一定不会走。”
医生循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鱼枪男孩,迟疑片刻,二话不说拉上窗帘,从柜子下方取出一个小型收纳盒,从冰箱里搬来冰袋。
“缝合包——”医生示意一个手掌大小的蓝色防水小包,之后每拿一样都给游征看一遍再放进收纳盒,“破伤风注射液、针管、棉签、纱布、胶带、缝合胶水、酒精,还有苯扎氯铵,伤口消毒用的。”
贼心劫匪和黑心医生一拍即合,游征掏出一张一百块放清创桌上,抱过收纳盒塞包里。
“我现在只能付给你这么多,你信我,剩下的我一定会回来还清。”
医生看也没看他,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后门在那边。”
“多谢。”
游征背好包,拉开后门时,迈出去的一脚刚好踏上一条清越的少年音——
“医生?请问医生在吗?”
内衣摊老板举着保温桶喝下最后一滴汤汁,放下时被摊位前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
“这套,帮我包起来。”
老板娘打饱嗝似的愣了愣,确认他指的是女士内衣,站起来:“哦哦,好的!”
*
游征回到老庙时,甘砂已经不知所踪。他绕着庙走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死哪去了?”
他嘀咕着,张望老庙前的茅草,风过时水草一般游动,看哪哪都像甘砂的藏身之所。
“真走了啊……”
声音底下藏了一丝连自己也觉察不到的怅然。
游征刚想离开,脑袋忽然被什么砸了一下,害他一踉跄。正转身过来寻找罪魁祸首,一团黑影瞄准他的脸面而来,游征反射性抬手接住,摊手一看,是那案桌上的发皱苹果。而罪魁祸首这扶着案桌朝他掷来下一个。
“这就是你欢迎我回来的方式?!”
游征两手接满了,准备把东西还回去,甘砂还没歇手,水果炸弹已经扔完,她毫不忌讳地抽过正在燃烧的蜡烛向他镖来。
游征闪身避过,坚强的蜡烛插进老庙前的干草堆,火苗晃晃悠悠燃了起来。
“干你!操!”
游征跑过去,踏进草堆把火苗三两下踩灭。
甘砂也识趣收手,但脸上愠色不变,只不过干燥发白的嘴唇让她的威慑力弱了几分。
她冷漠道:“我求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