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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不顾众人阻拦跑去了宣室殿,可是殿门紧闭,禁军将他拦在殿外,任凭他扯着稚嫩的嗓子如何喊,那道门仍闭得紧紧的,纹丝不动。
曾几何时,他下学归来,父皇甚至等不及他进殿,会一路飞奔出来将他高高抱起,不问功课,先问他累不累,饿不饿。
他曾以为,他有这世上最好的爹。
他蜷坐在宣室殿外,环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腿,殿内传出鼓乐笙箫,还有女子铃铛一般的媚笑。
那一刻他似乎忘了伤心,只是觉得冷,心冷。
最终是南太傅来找他。
南安望那时还很年轻,一身棱角分明的文人正气,极为不屑地扫过宣室殿,握住江璃的手将他拉了起来,道:“景桓,不许哭,你是天之骄子,是大魏的储君,你的眼泪不能为不值得的人而掉。”
江璃仍在抽噎,他才六岁,还没有练就一副后来的铁石心肠。
南安望蹲下,将他脸上的泪一点点擦干净,拉着他就走,边走边道:“你要记着,弃我去者不可恋,不是他抛弃了你,是你不屑于要他这样的父亲。他也不配有你这样的儿子。”
“你要记住,你有太傅,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太傅都陪着你,绝不离开你。”
太傅是个守信用的人,从那往后的十年,他紧守着誓言,陪伴着江璃从朝堂走向了乡野,从华堂美室走向了荒野村屋,从安稳荣华走向了刀枪剑雨。
一直到他去南郡之前,江璃都觉得太傅是个讲信用的人,永远不会骗他。
他在临行前还说,“景桓,我替你相中了一个姑娘,是宁大夫的女儿,名叫宁娆,性子可真好,跟你是绝配。只不过年纪有点小,这不怕,咱们先定下,等我从南郡回来就向陛下禀奏给你定亲。”
江璃等着他回来,等着,等到了他的尸体。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身体里迸开,江璃隐忍得难过,轻泣出声:“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他好像跌入了痛苦的深渊,周遭烈火炎炎,像要将他烧成灰烬。
蓦得,一个娇娇的声音传入梦中:“乖,好好睡,不要踢被子。我们不骗你,也不离开你,我们……都爱你。”
这声音温软和煦,仿佛一股清泉浇注在火焰上,慢慢熄灭了迸溅的火花。
周遭渐转温凉,赤焰消失,换做了水波流动,盈盈荡荡,令人神怡。
江璃逐渐从梦魇中走出,平静下来。
往后,再无梦,睡得十分憨沉,醒来时有阳光漫镀于面,温暖轻盈。
他睁开眼,见自己榻边趴着一个姑娘,乌发雪肤,美若繁星,睡得正沉。
再低头看去,自己还紧紧抓着人家的手。
他微一晃神,想起了梦中听到的那句话——乖,好好睡,不要踢被子。我们不骗你,也不离开你,我们都爱你。
真好听,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话,清醒时品味,还犹有甜蜜萦绕于唇齿间。
唇角微弯,抚上了她的眉,轻轻描摹着她的眉形,一描到底。
到底,他猛地清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而这时,宁娆幽幽醒转过来,揉搓着惺忪睡眼,朦胧懵懂地抬头,一下撞上了江璃那茫然又带些慌乱的视线。
第68章 ...
“你醒了?”宁娆拖着刚睡醒的绵软腔调问了一句,倏然,睁大了眼:“你醒了!”她重复了一句,笑靥绽开,忙把江璃的手甩开,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大内官,太子醒了,我不用陪葬了。”
江璃:……
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没心没肺的丫头。
这样的人也能来选太子妃?她家里人心真大,不怕这幽深诡谲的宫闱一口把她吞了,吞得皮骨都不剩。
他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又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抬起手放在眼前看,手指微蜷,指腹酥酥,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细嫩柔荑的温软触感。
……
宁娆回了芳华殿,陈吟初正等在她的寝房里,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颇为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陈吟初仿似长舒了一口气,向宁娆说起这几日宫中的变故。
南郡匪寇大兴,朝廷派中郎将秦兴前去平叛,一路破荆斩棘,眼前匪寇平定,就要班师回朝了,却与前去收缴兵符的兵部侍郎起了冲突。
这兵部侍郎林申是滟妃生前的心腹,谁都知道他与东宫府将秦兴定然不睦,但再不睦,大家总以为会维持个面子上的平和,但没成想,连面子都不顾了。
起先是秦兴参奏林申假公济私,针对他,而后林申又参奏秦兴中饱私囊,将从叛军收缴的武器私自扣下。
皇帝本着公平的原则,将两人都停了职,派人调查,结果是秦兴所参林申的证据不足,而林申所参秦兴的却是证据确凿。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是太子近臣沈攸之出卖了秦兴,所以这份指向他中饱私囊的证据格外确凿,一丝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私藏武器,罪当诛,一时流言纷纷,又因涉及东宫和孟氏余党之争,让事情又变得更复杂了。
“要我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孟氏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人,死后还要连累朝局不安生。”陈吟初给这场事端下了个结论。
宁娆一听,不乐意,问:“那楚王呢?楚王的身体里也含着一半的异族血,他也其心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