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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什么也没追问,什么也没说,只机械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比往常更低沉地说:
好吧,我送一送你。
杜见春没表示反对,两个人走出寝室,穿过灶间,离开了集体户。刚走到离茅屋三四十步的地方,杜见春转过身子,淡漠地对柯碧舟说:
你不是煮好饭菜了吗,快回去吃吧,要不就冷了。
柯碧舟并不反驳,也不望杜见春冷冷的脸,从衣袋里掏
出一沓纸,递过去,说:
这是我写的小说。上次你讲要看……
好吧,有空我翻翻。杜见春接过小说稿,连封面也不看,卷了起来,放进上衣袋,断然地说,再见!
当柯碧舟抬起头来的时候,杜见春已经跑没了踪影。柯碧舟长叹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心灵上犹如被狠狠地捅了一尖刀。他阴沉着脸,两腿打颤,脚步沉重地走回集体户去。还没走近门口,只听苏道诚在灶屋里沾沾自喜地道:不是我吹,我一看见她的脸貌、打扮,就晓得她欢喜听什么样的话。怎么样,事实证明,我不费吹灰之力,杜见春就钩啦!
你不觉得可耻吗?王连发的嗓音不真不假地说,她是柯碧舟的女朋友,你横插一手,不大光彩吧!
有什么光彩不光彩,苏道诚趾高气扬地说,他柯碧舟有本事,就来与我拼一盘嘛!哈哈哈!
柯碧舟顿然收住了脚,气恼地思忖道:哼,你别神气活现的,我就不信,杜见春这样的人,会那么轻易地看中你。他的眼前闪现出杜见春与自己几次相遇的情景,她的脸和身影。他接着想道:只要她回到镜子山大队,静下心来想想,她会对比得出的,谁是真金,谁是黄铜。对了,我得趁早,把一些话告诉她,让她心灵上明白……明白我……我的心……
第六章
她将什么时候来呢?柯碧舟木呆呆地伫立在集体户男生寝室的玻璃窗户前,眼神呆痴地望着田坝、山坡上的雪景。昨夜的一场大雪漫天洒落,恰如一床庞大的雪被,把暗流大队团转的山山岭岭、村寨树木、沟渠田埂,全都笼罩在雪野里。放眼望去,层峦叠嶂的山区,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耀人的眼睛。
杜见春真会来吗?柯碧舟喃喃地自问着,雪埋了山路,崎岖的小道很不好走,她为啥来呢?
晌午时分,集体户关紧了的灶屋门被咚咚几下擂响了,独自一人在屋头的柯碧舟三脚并作两步跑去开了门,只见湖边看守小船的幺公邵大山左手提着草绳穿着的锄头,右手撑着门框,满脸的络腮胡楂楂中间闪着晶亮的冰花,嘴里出着粗气,站在门口积了一小层白雪的青石板上。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丽雅、俊秀的姑娘,一望那双清澈晶莹得像碧潭般澄净的眼睛,柯碧舟就认出,这是大山伯的女儿邵玉蓉。
大山伯,进屋头坐吧。柯碧舟邀请道。
不坐啰!邵大山的喉咙比敲锣还响,他高声道,有人让我们给你捎句话哩,小伙子。
柯碧舟急忙问:谁?
看吧,邵大山眯缝起眼睛,高高举起手里提着的新打锄头说,暗流大队没得铁匠铺子,趁着雪天没人要船,我和玉蓉到镜子山大队铁匠铺去,请铁匠打锄头,碰到了……
一个上海女知青,叫杜见春的。邵大山身后的女儿不耐烦了,她急急地插进嘴,直截了当地说,她先问我们,你们大队几个知青都在吗?听说只有你一个人在集体户,她又让我们捎话说,请你今天下午不要出去,她有事儿来找你。柯碧舟,听见了吗?
邵大山连连点头:是这样,就是这个事,看我这笨嘴拙舌的,半天也说不清。
听见了,我听见了!柯碧舟嘴角荡开了笑纹,连连答应。听到这一好消息,他由衷地高兴,就连穿着浅蓝底白圆点子棉袄罩衫的邵玉蓉,在他眼里也比往常更加俊美了。他送走了捎口信的父女俩,急急忙忙把集体户的男生寝室和灶屋打扫一遍,然后一门心思地静候着杜见春。屈指算来,他和杜见春已有好多天没见了。
他怀着饥渴、急切、不安的心情等待着她,这些天来,差不多时时浮现在他眼前的人。脚僵得有些酸痛了,他照旧站在窗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十月、冬月在潇潇的风声里过去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山寨上的乡亲们称之谓腊月的寒冬。
在天无三日晴的贵州山区,下细毛雨本是常事。到了腊月间,凛冽的寒风在大树林、峡谷里吼啸着,不时地搅着雨丝飞旋,一落到地上,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