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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苍侧身,不肯受他这一礼,一州州牧的大礼,岂是这么好受的。
封书海环视这陋室,只见满架的图册、地理志、经史,翻阅到卷曲的痕迹、分门别类打好的标志是做不得假的,也许这最后一搏的指望能更多一点点。
封书海向吴敬苍问道:“失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一直便居于此吗?”
这个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纵是不说,一州州牧查起来亦是十分容易。
“在下姓吴,才迁居益州,”吴敬苍微微一笑:“如今是陆府几位公子发蒙的先生。”
吴敬苍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却叫封书海一怔,能画出那样一张粮价图、洞悉整个益州局势的大才,竟然只是教几个小童启蒙……果真是世外高人的做派,叫人难以揣测。
他随即恍然,这草庐,确是离已故成国公的祖宅不远……
然后,封书海又问道:“方才看那条幅的款识,不知崖山先生与您?”
吴敬苍肃然:“崖山先生乃是先师。”
封书海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一次成首之行,真正是峰回路转,叫他数度吃惊。
封书海第三次一礼:“崖山先生高足!难怪……失敬失敬。”
到得此时,封书海终于相信,这一次困局或许真的有了一线生机。
封书海离去,岳欣然与大衍才从屏风后转出来,大衍苦笑:“我等虽是在市井官场都打过滚,可到封疆大吏这一层面的厮杀,当真是惊心动魄,远在我等设想之上……”
然后他看向一直坐在原地、端着大儒范儿的吴敬苍道:“你那是什么样子!封书海早走了,你还端着给谁看呢!”
吴敬苍喘口气儿道:“来、来、来,扶我一把。”
敢情这家伙是腿软起不来了,大衍想开嘲讽,却又哽了回去,方才真真是不好对付,以为不过是贪官在横征暴敛,谁知内情竟如此复杂,难怪这老家伙腿软,世家大族……哪一个好对付。
便在此时,阿田愤愤来报:“三娘子,这些愚夫愚妇当真可恨,竟往咱们祖宅扔不少料菜梗、破草叶,部曲们想收拾他们,又一溜烟儿跑得比兔子还快!阿方伯说他们连菜都不肯卖予咱们府上,还得从益州城中采买!当真是不知人心好歹!”
吴敬苍正色朝岳欣然道:“岳娘子,如今益州局势危如累卵,民怨却是牢牢记在封书海与陆府身上,无法可解,这一局中,我们必得与封州牧同气连枝的,帮益州百姓便是帮他,亦在帮陆府,这三江著姓,怕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对上的了!”
如何保证百姓不失田地,绕开三江著姓的控制将粮税不扰民地收上来,令百姓得以安然过冬……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可吴敬苍相信,岳娘子定是已经有了腹稿。
岳欣然未及说话,陈氏便推门而入,见到这许多人,她先是诧异,随即向岳欣然递过一封书信,神情古怪地道:“靳六娘来信,听闻已经完成归葬,邀我过府一叙,不知怎地,竟要你也同往。”
岳欣然展开手中千日洒金纸,眉毛一扬:她还没找上三江著姓呢,对方就指明要找她了?那倒是来得正好!
她只朝陈氏微微一笑:“既如此,便准备赴约吧。”
☆、送菜新手
第29章
赴约之前, 岳欣然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并且将霍将军赠的那枚玉符沾了朱砂, 在信纸中摁下一个印记。
吴敬苍微觉诧异:“岳娘子写信予霍将军……?”
岳欣然摇头又点头:“写是要写的, 却不是这封。”
她将书信装好,却唤吴七来将此信送往汉中, 而不是往安西都护府,吴敬苍就觉得更诧异了。
办好此事,岳欣然看向大衍, 又叮嘱道:“安西都护府那里,回头怕要大师亲自走上一遭,现下倒不急,待我先赴靳家那约去看看。”
而那靳家的约,说来这位靳家六娘子也是奇特, 她定的时间与地点, 却不是在益州城中的靳府, 而是在益州城郊的别院。
一路上,陈氏看向岳欣然眼前都有些惴惴,总是欲言又止, 令岳欣然不由心中好奇。
待牛车驶入别院,直至垂花门前, 她们还未下车, 便已经听得周遭喧嚷,陈氏与岳欣然对视一眼,陈氏心中诧异:难道她们正巧遇到靳府另有亲朋登门拜访不成?
然而, 刚一下并车,陈氏的脸色便骤然难看起来。
靳府这别院十分阔气,此时时节暮秋近初冬,垂花门前竟养了满满一池活蹦乱跳的锦鲤,金桂夹池,馥郁逼人,院中遍是花木葱茏众妍争姿,廊头倚兽栩栩如生、墙面镂窗刻画精细,无一处不精致。
然而,当人走近一看,才会吃惊地看到,那池中的锦鲤,竟是铺在池底的琉璃鱼儿,池水波动间,在光线折射之下,竟如活鱼在游.走一般逼真,此间琉璃十分昂贵,如非豪奢绝不得用,能有这样一池直如活鱼般的琉璃鱼,起码可买一百池子的活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