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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她们这屋倒显得寒碜了。

    之春掂起筷捣了捣元卉的盘碟,“成了,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今儿可捡着便宜了,主子们都没怎么动过的,烹虾米多给豆子留些,一杵一天,怪累的。”

    奴才们吃主子赏的饭食是很有脸面的事,念瑭尝了口燕窝喜字黄焖鱼翅,这是她幼时常吃的,还是熟悉的味道,品在心里却五味杂陈的,一朝一夕间,命途就能颠了个儿。

    吃罢饭,三人围在炕头扯闲话,念瑭借了针线,脱下褙子,塌着石片青金窄边上的绦子。

    元卉把油灯往她近处挪了挪,搭下眼扫了眼地头,好奇地问:“你今儿下午穿那双鞋多好看,怎么换了呐?”

    念瑭翻过褙边,凑近灯光看着里子上的走针,笑着说:“那时刚从灶上出来,灰头土脸的,常公公找了身儿衣裳借我穿穿,隔天要还的。”

    元卉露出了然的神情,踟蹰了会儿问:“王爷…”

    “豆子估摸着该下值了,”之春拽了下元卉的袖头,下炕磕出鞋跟里的石子道:“咱俩去把火生上,等人回来,也好热口饭吃。”

    服侍老福晋这么几年,跟府里来往有头有脸的旗人奶奶,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积下来的眼色足够使人瞧出半个名堂来,念瑭这人,杵着不动便罢了,动起来举手投足间的那股舒缓劲儿,说话时不自觉地扬着个脸儿的模样,套在一个奴才的身份上就显得忒别扭了,哪儿处还没有个可怜人呐?硬是揭人伤疤,追究过往,就算人不怪罪,自己难道就爽快了?

    元卉捻了捻舌头,欲言又止,之春又回身拉了她一把,元卉这才磨磨蹭蹭下了炕。

    等两人出了门,念瑭顿住手,油灯的火尖舔得她眼仁儿干疼,这才错开眼看向窗外,廊檐下灯笼的光打在窗纸上,将她拢在一片混沌中。

    豆子下了值整张脸冻得乌青,腿都打不动弯儿了,灌了几口热汤才缓过劲儿,闷着头扒饭,半晌才搁下筷,腆着肚子直叹气:“饥寒交迫说的就是我了,这才刚交九儿,后头可怎么熬呐?”

    之春下炕提起铜箸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炭,从铺板底层格子里取出双缀绒绣鞋递进她怀里:“喏,答应帮你做的,前儿糊的鞋底子,今儿炕干了才收拾起来。”

    豆子捧着鞋爱不释手,笑了又笑,推了下之春道:“多谢你。”

    之春拍掉她手,挑着灯芯道:“往后见着什么好处,头一个想起我就成。”

    豆子小心翼翼地收好鞋,忙不迭地点头:“那一定的。”

    元卉替念瑭揪掉褙边上粘的线头,侧过脸问:“欸,你回来那时候,殿里怎么样了?”

    豆子脸一凝,讳莫如深地道:“还没熄火,有人挨了顿批儿。”

    元卉又张开嘴,见她钻进被窝里,被子撸到头顶,在里头瓮声说:“我困得紧,先歇了。”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之春拉她一把,起身抻着被子道:“行了,别打听了,要早起呐,先躺下罢。”

    正说着,门帘唰地被人掀开,几人噤住声齐齐看向门口,金茗胳膊伸进门不住对念瑭招手,“快,你来,昨儿才打发出去一个丫头,老福晋净身,缺个烧水的,刚好你补上。”

    绕来绕去,到底还是跟火神爷打交道,老福晋的净室设在西配殿,烧水的渠道跟火炕一个套路,加柴烧火的膛炉均垒砌在室外,念瑭挥着蒲扇扇火,热流扑面,柴火气辣得她眼睛窝里直淌泪,后背顶着寒风,身子一面冰一面热,难熬得紧。

    隔着一段距离,一人立在阶下遥遥看着偏殿门口。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念瑭弯着腰扇火,腰身窄得轻轻一撅就能断了似的,外面罩着葱白镶片金边的大褙子,整个人像只没撑架子的风筝,风一吹空荡荡地飘,显得既滑稽又可怜。

    常禄心里打了个突,走近打了个躬道:“王爷您瞧,老福晋眼见要歇下了,您也先回去歇着罢。”

    祝兖嗯了声,脚下却不动弹,常禄抬眉瞥他一眼,又劝了声:“天冷,王爷先回屋罢。”

    这回彻底没了音,常禄计较了下,干脆挺起身退至一旁陪他站着,心里失了主意却又倏地豁然开朗,捞出怀表掐开珐琅壳子一看,这都戌时了,依着以前,倘若祝兖傍晚赶不回王府通常都是在三井胡同的新宅里对付一晚上,今儿紧赶慢赶地回来,说是要来知会老福晋一声的,这会儿不进屋,寒冬腊月的,隔着老远盯着一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看,这什么心思瞎子都能瞧出来。

    看向他的侧脸,朗朗的样貌偏偏生出这么寂寥的轮廓来,拒人千里之外,让人不大敢随意亲近,常禄心下怅然一叹,调眼看向偏殿门口,一人的身影远远晃着,他觉着祝兖的眼神跟平时不大一样,一片湖沼似的,有种吞噬人命的黏劲儿在里头。

    不过是个奴才,瞧上眼了收成“房里人”就是了,何必可怜兮兮地杵在风口吃冷风,祝兖性子难琢磨,他伺候人这么多年,搜肠刮肚地也只能将将就就参透当中的五成,今儿这事儿他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却也不敢自作主张就给盖棺定论了,主子不急,不计较耽搁眼下这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