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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远在月牙城的自己,没有这些贵重的东西,一根从卿若风那里顺来的竹簪,松松垮垮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窄袖短袍得混在父亲的亲兵群中,大摇大摆地在月牙城里晃荡。每次被父亲看见,总是惹来他的频频摇头,却得来卿若风的赞许,说她这是真情流露,不可压抑天性,逆天而为。
那样的日子仔细算来,并没有过去多久,但似乎已经沾满了记忆的尘埃。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刚一动就觉得整个脑袋都开始疼起来。原来皆是那凤冠惹的祸,赤金是金贵是绚丽,可也十足十地沉,压得整个头都抬不起来。
毕竟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有着一身好武艺的杜云锦,服下“梦断”之后,她的身子就变得不再是她的一般,除了每月初一必定发作的疼痛外,还造成了她的孱弱。莫说提枪,就是拿把竹剑,她现在都已经十分的吃力。
即便是这样,她想她也不会后悔。她无法忘记那个记忆里的骄傲少年,也无法忘记那日在内宫甬道时见到的那抹黯然背影。她的少年,她要他扬眉吐气地生存在天地间,她要他稳稳当当地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她要站在笑意盈盈的他的身侧……
为了这样的场景,她可以忍受一切,哪怕是“梦断”。她没有再犹豫,回到府中便服下了它,她想她的今生注定要为昔日的少年飞蛾扑火,她欠父亲的只有来世再回报了。
可是她虽这般想着,眼下却走不上两步,额上就布满了细汗,倒和她之前瞧不起的帝都闺秀差不多了。
不过真变成这样,也许会对了那人的胃口。她思忖着,那人自幼就生长在帝都,而帝都的风气就是喜欢身弱如柳的女子。她这也算误打误撞,捡了个大便宜吧。
屋外传来内侍细声细气地“吉时已到”的提醒声,喜婆子便将一旁的头巾盖在四处乱瞄的杜云锦头上,站在教习嬷嬷身边的喜娘几步上前,将已然看不见四周的杜云锦小心地扶出门外。
屋内的人随着杜云锦的离开也鱼贯而出,作为陪嫁侍女的雁回跟在喜娘的身后,彰显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
按例太子妃可以有四名陪嫁侍女和十名仆人,可杜家大宅久未有主,也没有存下那些多余的奴仆。就连雁回也是管家得知杜云锦入京后,连忙让牙婆子给带来买下的。
杜家装饰一新的宅子里,四处都高挂着正红色的灯笼,院子新发嫩芽的树木上也缠满了红色的绸缎,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管家带着杜家宅子里的仆人们,作为娘家这方,跟在宫人们的身后一路将杜云锦送到府门口。
“大小姐……”
管家揉揉湿润的双眼,能够亲眼见到杜家人是他此生的愿望,更何况还能看见杜云锦的出嫁。
“元叔,保重。”被隔绝在人墙外,杜云锦在一片嘈杂声中还是听见了管家的声音。他对她是真心的好,虽然也拐着弯却是个忠心实诚的。
听见她出声,教习嬷嬷眉头一皱,轻声提醒道:“新婚出嫁,娘娘请勿言语。”
虽说日前小陈氏已经让人清理了街面,但珠子街毕竟是商贩较多之地,且又是当年太子娶妃,谁人不是伸长脖子来探看个究竟。
太子生母曾是帝都第一美人,传言太子的相貌有八分承其生母,想必容姿不差。众人不曾见过那位早逝的故后,于是都眼巴巴地算计着,太子娶妃必定是要亲自相迎的,也算能见一见未来帝王的容颜。
不过令众人失望的是,除了那一队整齐的宫人外,婚礼的主角,太子却不曾露面。
熙熙攘攘间,杜云锦已让喜娘和雁回扶上喜轿。说是喜轿,却也宽敞如撵,捎带喜娘和雁回坐进都不带拥挤的。
杜云锦难得老实地低垂着头,手里捏着雁回塞来的一个苹果。随着内侍特有的绵长声音叫起后,喜轿开始缓缓前行。
方才在外面,她也曾耳尖地听到有人在说她的婚事。大多都是替太子不值的,好歹也是一国储君,却要娶个与帝都风气格格不入的将门女儿。要说长得国色天香便也罢了,偏偏她杜云锦只算是清丽而已,这就难怪那些人议论纷纷。
不过此时也着实怪不得杜云锦,实则太子妃的人选里,出身最高的也就是她了。一般的芝麻小官不清楚,外放的普通官员也不清楚,才会眼巴巴地将自家女儿送入选妃册中。当今之势,清妃有宠,膝下庆王萧玉礼也素来得今上看重,还未加冠便准许其入内阁行走。而名正言顺的储君虽有皇后帮扶,但向来不得今上青眼,不仅加冠时未能按例选妃,就算是现在仍算是闲散先生一名,连内阁的门开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换句话说,就是太子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十分有可能会易主,而那位庆王极有可能问鼎大位。
帝都城里的普通商贩都能混成人精,更何况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员们。早早地就摸清了形势,一听太子选妃就编造了各种理由,让自家女儿不必参选,这才让杜云锦钻了个空。否则以杜云锦的出身与相貌,无论如何都混不进终选,更别提是最终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