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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悲痛之余,沉甸甸的、不可推脱的责任也压了下来。在实验室里,每个人都处在半崩溃的状态,就在这个时候,长泽无意间碰到了AI控制器,洛斯——就是那七个人之一,突然醒了过来。
我们又惊又喜,但不过一会儿,又被浇了一盆凉水。和洛斯对话……就像和AI对话。或者说,他已经不是洛斯了,他是……被‘AI化’的人。
在向地球上的火星研究所汇报之前,长泽阻止了我。
我和长泽在来空间站之前就认识了。我们互相欣赏,算的上是彼此的半个知己,在那种惊慌的状态下,他的话对我非常有用。
他说,不如再试一试,既然我是AI方面的专家,能不能再试着‘溯洄’,把他们救回来。
‘溯洄’是我一生都忘不掉的词,也是我所做的,最懦弱的决定。
我同意了。其余三个人表示默认——他们是资历最短的研究员,不知是同样的惶恐、胆怯,还是对上级的信任与遵从,让他们做了这样的决定,也……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我们一次次地尝试脑部连接,去修复问题,甚至把自己当试验品。
我小时候落过水,最怕的就是在水下那种无法呼喊的绝望。有一次进行脑部连接的时候,居然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在一旁的年轻研究员强行中断了连接。
现在想来,那是人脑意志对AI的反抗,如果不及时中断,我可能会被AI夺取意志——在二零二一年,这听起来还像电影里的场景。
但长泽却因为这件事受到鼓舞,他不眠不休、反复试验,居然真的‘唤醒’了已经‘死亡’的七个人。
长泽是个天才,他甚至把那七个人的过去数据化,输入到他们的大脑中,如同借上帝之手演了一出‘复活’。
那个时候,距离那场事故已经一周了。这期间我甚至有些侥幸地想,这件事是不是就这么过去了?我们是不是还能继续探索火星的使命?
但同时,我的内心也焦灼不安。这违背了一个科学工作者的原则,甚至违背了做人的原则。最后,我还是找到了长泽。
我们大吵了一架。
长泽说我不知好歹,如果如实上报,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作飞灰。他所研究的‘云轨车’也一定会被迫中断,甚至会影响到日本在火星研究所的话语权。
我斥责长泽不顾道义,让已死之人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相当于剥夺了他们尊严。他却说,让他们的家人得到死讯才是更加残忍的事情。
是啊,身死异乡,都够慨叹良久。身死宇宙,又该多悲凉啊。
我屈服了。但这种矛盾的心情日夜折磨着我,过了些日子,我又找到了长泽,告诉他我实在受不了这样,另外三个研究员也会受不了的。
长泽说,不会。
他接下来的话,成为了我的噩梦。
他说,那三个人,也已经变成了‘AI’。之所以我还好好‘活着’,是因为我还有用。这是他一生事业的关键时刻,没有任何人——他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他的绊脚石。
我顿时明白他做了什么,被好友背叛的愤怒、对所信任之人的失望感疯狂地涌上来。但随即,整个空间站只有我们两个‘活人’的孤独感就把我淹没了。
我再也无法面对曾经带着一腔热血与理想的空间站,提前离开,返回了地球,并以身体不适为原因辞掉了工作。
随后的一天,我在东京躲过了一次暗杀。回到家看到妻儿的一刻,我仿佛被深深的不安扼住了咽喉。
我不确定暗杀我的人是不是长泽智和,但人总是一步错,步步错。我怕给家人带来危险,便执意带着他们回到了美国。
而我也顿时明白,即便站出来说出真相,长泽也会以某种我不可预知的方式予以对抗。
那些日子里,我没日没夜地研究AI技术,甚至把自己过去的几十年都数据化,做成了一个‘AI版罗纳德·布朗’,并录下了这段‘回忆’,留下了三把‘钥匙’。
一把是我妻子的‘基因认证’,一把是我孩子的‘基因’,作为给他们的交代。最后一把,我放在了自己的母校,那是我科学理想开始的地方。如果警方查到了那里,就可以开启这段往事。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另一个‘罗纳德·布朗’就会出现,他的使命,是把这段懦弱、残酷的过去带到世人面前,为那十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正名。
我不是一个好的科研工作者,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从没有给到儿子足够的陪伴,也许还要早早地离开他,看不到他一天天长高、一点点变成熟、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爱他越多,愧疚也就越深。
但不管是谁开启了这段‘回忆’,都请你把这段话带给我的孩子。
我做过无可原谅的错事,但回顾一生,还是有两个愿望。
愿献身科学,魂归星河;愿你一生平安,自由顺遂。若一定要选择一个,那,你的幸福胜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