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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缘分

      对季随云来说,人生是一张漫长的无趣白纸。

    武将望族嫡出的他,有着与生俱来的俊美与气度,才武双全,要什麽皆是信手捻来。

    安稳高尚的生活,如花美人围绕,众人不是沉溺於他的面目,便是屈服於他的世家。

    他厌倦了这种平淡与表面,弱冠那年入了军队,提起偃月刀冲锋陷阵,杀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名气渐起,军功高筑,季随云历时了五年,从棋子站上指挥者的位置,到拥有了护国左将军的名号,到随之而来的滔天权势。

    阿谀奉承的笑脸,络绎不绝的拉拢,宴会上贴近的躯体与一声声魅惑轻喃。

    一切彷若回到原点,又彷若不是。

    然,他只是享受於战争所带来的丶在尔虞我诈与鲜血里掌握一切,将其一一把玩手中的感觉罢了。

    偶尔也会稍微放任一下那些小丑,看看他们蹦哒着想颠覆的愚蠢样子,装作踏入他们的陷阱,再一口气翻盘整个局势,收割那些由得逞至崩坏的面孔,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溅在脸上的鲜血冰凉滴落,没有激起丝毫波澜。

    白纸上晕开了浅浅水迹,初时还算深刻,久了乾了,也不过馀下微微起伏。

    季随云想,他大概就着这麽的起伏,无趣一辈子吧。

    这样想着的他,在那燥热不已的夜晚遇见了她。

    君沐颜。

    除了一双眼眸还算闪亮可看,一无是处的女人。

    她也不掩盖身分,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完後,便警告他别喝下客栈的酒水,扬言里头有烈性的春药。

    他一如以往的笑了,表示自己并没有信任她的理由後,径自饮去。

    沐沐皱起眉,表情一下凝固,出手来阻他,只勘勘打偏了酒盏。

    压下心内残虐的暴动,季随云做出最後的警告,若她再不听,那麽他会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解决。

    以为的闹剧,闭幕迟迟不落,反倒是盛大的展了开来。

    後来发生的事,像是打翻的墨,黑且浓重的染上。

    被轻松制服的攻击,腹间肆意的潮热,她欺上的身子,被硬塞入唇中化开的药丸。

    第一次,季随云不想管她背後的动机丶背後的主使,唯有撕扯出她的血肉,方能安抚他的怒与躁动。

    耻辱的夜晚过去,杀她灭口的想法没有成真,像是以她为中心,令他意外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她那身少见却精绝的体术丶下三滥的招数,还有她那张令人气得牙痒痒的嘴。

    荒谬,他季随云也有这麽让人宰割的时候?

    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烧了那耻辱的地方仍解不了恨,用尽方法找到了她。

    一场长达两天的战斗,竟然是她取得了胜利。

    他不死心,一而再丶再而三地挑起纷争,她一一接下了,没有逃避,也没有悬念的让他败北。

    她的眼眸,跟他最初时所见的一样,闪亮着。

    他感到了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毁灭欲,鼓胀着想让那双眼眸无法再这般闪亮。

    他不再仅止於明面上的,暗中也搞出了不少事端,没有下限,只要中招即是致命。

    她的徒弟与随扈都被他激起了仇恨,她却仍像个没事人般。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闪了闪,多出了一种明为无奈的情绪。

    无奈——?

    他差点维持不住嘴角的笑。

    日子就这麽过着,她跟他的争斗从无止息,渐渐的,好像有什麽不一样了。

    那不一样的东西,对他来说很是陌生。

    还没决出一个结果,他便在一次围剿中,因大意的中了毒,落入早就知道的陷阱。

    被锁在地牢,毒蔓延的很快,这下可真没有转圜馀地。

    看来,有生之年是不能好好报复那女人了。

    他忽然意识到,到了这个境地,他想着的仍是她。

    来不及嘲笑自己,她却又出现了。

    没什麽技巧的易容,一如以往的眼眸。

    染在白纸上的墨,不知何时染出了一个个图样,并一寸寸剥离了漆黑的表层,露出了下层的光彩。

    "妳为什麽来。"

    "还债。"

    她似乎不太喜欢被打断话,没好气的这麽回道。

    原来妳也知道,妳欠我不少啊。

    想回的话语,被喉间涌上的黑血堵住了。

    "快点结束,我那小徒弟等着呢。"

    替他逼完毒的她淡淡看来,他想,她穿上夜行服的样子,不差。

    "那麽,杀出一条路便是。"

    他扬起平常的笑容,却发现唇边的弧度早已深邃。

    她别开了眼,嘀咕了句要命。

    杀出去时,他与她相辅相成,过去互相为敌时对对方的了解,成就了此刻的默契。

    那夜,他很是愉快。

    "我说,你也该解恨了吧?我们互不相欠了。"

    那夜後的某一日,她抱着他弄出来的母鸡,浑身鸡毛,百般无奈地问。

    "季某可什麽也没有做。"

    "……。"

    她露出了信你才有鬼的表情,他替她摘去发上的落叶,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