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小姑娘：“让你好好带着弟弟， 你怎么带的！整天没心没肺地就知道吃知道玩！要是你弟弟不小心碰到头磕到眼睛这辈子就完了！不省心地赔钱货！”骂着不过瘾，还上手要打。

    这番作态也不知道是指桑骂槐还是重男轻女真情流露。

    何葳蕤身后的宋屿立刻撂下礼盒， 架住李大妈的手，神色冷冽：“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李大妈重男轻女得厉害，平日说话一向不好听，这栋楼里出了名的泼妇， 何葳蕤可不想惹她，她拉住宋屿胳膊，随后从包里拿出钱夹：“是我不小心在先，这几百块钱您给孙子买点好吃的压压惊。”

    李大妈接过钱， 满意地嘟囔了一句：“还算懂礼。”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何葳蕤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到了家里她忍不住和父母吐槽楼上的李大妈重男轻女得这么厉害，又感叹那个乖乖的小女孩可怜。

    “可不是， 两年前有了孙子跟有了皇位似的。”何妈妈拍着大腿附和道，“谁瞧得起她那做派。”

    宋屿见何妈妈一个余光扫过来， 立刻福至心灵，乖巧笑道：“我更喜欢女儿。”

    爱の求生欲。

    何葳蕤忍不住笑了，她心里知道宋屿对小孩子并没有很喜欢，他以前考虑什么时候备孕生子也不过是觉得这是人生应有的规划，而非感情需要。

    如果按照他真实的想法，他似乎是不想要小孩子的。

    她对此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因为她对成为母亲有一丝恐惧，深藏于她记忆的一丝恐惧。

    晚上洗完澡后，她从书桌柜子深处翻出一个高中时的密码锁笔记本。密码忘了，她砸坏密码锁才打开笔记本。

    里边记着高一遇到女厕药流大出血的女生、家长会后被母亲暴打的女生、公交车上被踢个跟头的小女孩儿、水果摊上生着冻疮帮父母收钱称水果的小男孩儿、以及拉着儿子去同学家逼宫的小三……

    那时候她常常对世界感到迷茫和无力，也对“母亲”这个词产生了微妙的畏惧。

    她意识到成为母亲并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并不是有一个子宫就可以。

    她还在笔记本里写过一些简短又幼稚的故事——女巫、死神、杀手、丧尸……随便什么杀死那些不合格的父母！全部消失！

    真是幼稚，何葳蕤忍不住无奈地笑了。

    “笑什么呢？”宋屿擦着头坐到她旁边。

    “我不想生孩子。”何葳蕤合上笔记本，扔到书桌上，“我觉得自己做不好妈妈。”

    “你才多大？”宋屿笑着伸手，摸摸女孩儿的脑袋，“小姑娘呀，要好好享受青春。”

    “一直不想做妈妈也没关系，正好我也不太想做爸爸。我们做一世恋人也不错。”

    没过多久，双方父母一起吃了两次饭，通过了“政审”，作出同意“宋屿同志和何葳蕤同志结为夫妻、建立永久人生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批示。

    由于天气渐冷，宋屿打算等来年五六月份的时候再举办婚礼，葳蕤穿露肩露背婚纱都不必担心受冻生病。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刚过完年何葳蕤就一改独立自强的人设，厚着脸皮朝宋屿出钱投资年念拍电影，当然编剧是她自己。

    “很可能赔个干净，但我就是要这个故事拍出来。”何葳蕤一只胳膊勾着宋屿的脖子，一只手比出食指，“就一次！这辈子就一次！”

    宋屿倒不是心疼钱，只是不乐意何葳蕤跟组。

    但看着她手中的剧本《姐姐》，他很清楚她为了这个剧本付出了多少。前几个月她为了剧本走访一些山区和多地城市，完成剧本后又经常熬夜改剧本。

    “我拿你有什么办法。”宋屿无奈地抱住他的姑娘，她不知道，他根本无法拒绝为某一目标而努力不懈的她。

    《姐姐》电影剧组辗转山区和好几个城市，从春拍到夏历时四个月才杀青。

    时时探班的宋屿，看到剧组里的何葳蕤变得黑了瘦了，太阳下汗水淋漓，却反射出耀眼光芒，令他心疼也心折。

    《姐姐》制作完成后立刻拿去参加东京国际电影节。

    何葳蕤不知道《姐姐》这样一个山区逃婚少女和被遗弃的女婴之间纠葛的人生故事能不能取得成功，她不敢想着获奖，只要入围就行，只要入围。

    她一天天魂不守舍地等着，终于等到东京国际电影节组委公布主竞赛单元入围名单，《姐姐》入围了！

    主创人员都很满足，带着佛系的心态去参加东京电影节，导演编剧女主角三位年轻女性都穿了一水儿的西服裤装礼服，设计倒是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