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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那个前途一片大好的朝廷新贵为了自己命途,恼羞成怒,将薛戟杀了。
一个客居京城、又没什么朋友的柔弱书生就算死了也掀不起多大涟漪。
覃尹辉很完美地解决了薛戟的尸体,反正邻里都知道他早春出门游历,一直未归。
他悄无声息地死去,又悄无声息地被扔到乱葬岗。
由此,覃尹辉从一届文人沦落为窃贼,再从窃贼堕落为匪类。
而他毫不自知,他眼中只有璀璨光明的仕途。
他以为自己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却没想到,京城早已有人在等待薛戟归来。
那年杜若还只有十八岁,眼神干净如盛着一泓清泉,远没有现在妩媚和风情。
她是画春班的戏子,唱青衣。
薛戟常去画春班看戏,一来二去两人早就熟识。
杜若在戏班里长大,摸爬滚打,挨过班主的鞭子,受过客人的白眼,也遭遇过男子的轻薄。
戏子地位卑贱,她早就习惯不受人敬重。
但唯独薛戟不一样,他彬彬有礼,待谁都很和气,看杜若的眼神也和寻常人一般——他不因己身居高处而俯视众生,他视杜若平等。
薛戟如一束光照进她的生活里,带给她力量。
覃尹辉借薛戟之画揽名之事是杜若先发现的,她当时到尚书府唱戏,正好撞见覃尹辉送薛戟之画给刘尚书。
杜若对薛戟的画风再熟悉不过。
无数夜里,洗去铅华后,她在房里将他送的话翻来覆去地看。
她很快写了封信托人带给薛戟。
也是这封信,送了薛戟的命。
陆晚晚目瞪口呆——覃尹辉名气之大,四海皆知。
哪怕当年她远在允州乡下,也听说过。尤其是当年他意外受伤,再不能提笔作画后,他的画作更是被抬举一级,千万金难买他一画。
可谁知道,如此盛大声名下,竟掩埋了一具冤死的枯骨。
“五姨娘她……要为薛戟报仇?”她难以置信,五姨娘看起来那么柔弱,柔弱得仿佛要依附于人才能存活。
李云舒勉强笑了笑:“覃尹辉现在是陆叔父的顶头上司,她在陆叔父和覃尹辉往来的信笺上下了慢性毒。”
顿了顿,他又描补了一句:“上次我在门口撞到小厮送信,他对这毒的反应很强烈,双手都肿了,我多嘴问了一句,才发现信上淬了毒。当时我挺纳闷的,陆叔父为何会在信上淬毒?于是我暗中追查,才发现杜若的秘密……
她做得很隐秘,我如果不是恰巧知道薛戟当年和京城画春班的女子有过往来的话,恐怕也推断不出来。”
陆晚晚大为惊骇,她万万没想到柔弱似藤蔓的杜若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竟然是想为薛戟报仇。
怪不得,她在陆家不争不巧,只专心讨好陆建章。
原来,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地位和富贵!她没有欲望,反而让陆建章最宠爱。
“五姨娘真厉害。”陆晚晚由衷感叹。
她想了一下,若是自己,是否会付出青春,献出身体,苦心经营,花费数年,调查薛戟死亡的真相,再辗转奔波,只为手刃害他之人,以慰他泉下亡灵?
她不敢确定自己的答案——
从小舅母就教她,若要爱人,则必先爱自己。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爱一个人到不顾一切奉献全部的程度。
杜若做到了。
李云舒轻叹:“谁说不是呢?毒杀大臣,可是剑走偏锋的险招,她一个弱质女流,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陆晚晚也叹。
两人默了一瞬。
陆晚晚复又开口:“你有几分把握五姨娘会帮我们?”
“十分。”李云舒很自信。
杜若是个戏子,地位低下,人微言轻,为查明薛戟死因花了几年时间,潜进陆府又用了几年。
她走的是一条荆棘密布的绝路,一不小心就会坠落悬崖。
最好的结果是杀了覃尹辉全身而退,但重臣中毒而亡,朝廷不会放任不管。迟早会查到陆家来。
杜若不怕死,可秋蝉怎么办?
如今,李云舒愿意和她合作,他许诺会为薛戟雪耻正名。
不仅洗刷他的冤名,还将属于他的荣光还给他。
杜若不会拒绝。
————
果然,傍晚秋蝉就去找了李云舒。
他告诉秋蝉她们应该怎么做。
秋蝉凝视着他,似乎不肯相信竟然就这么简单!
她回去告诉杜若,杜若却很惊喜。
她趴在走廊栏杆朱红的美人靠上,目光落在垂丝海棠上。已是二月底,凉寒散去,风里散发着桃蕊的香甜。
杜若眼眸微合,抿了抿唇角:“李云舒真聪明啊。”
风过廊下,吹动檐角的风铃,叮铃作响。
她换了身衣服,去找李长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