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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人员营养跟不上。后来有肉了,魏世光手上传代的表没了,唯一一套西装没了,每次吃饭前大家还没上桌他就夹了菜去宿舍。
李振说,大家只当他要午休,老吴无意回寝室才看到,魏世光碗里只有白饭和红椒,他就混着红彤彤的辣椒油扒饭,老吴说不出话,魏世光安慰他,自己去拜了佛要忌荤嘴,辣一辣还能提神醒脑。
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去拜佛,李振润了眼睛:“因为当时我妈从手术台上下来,一天一夜没能醒。当时我就说,魏世光老了身旁没人,我坐着轮椅我都要照顾他。”
可惜魏世光没有等到老,便过劳走了,一辈子未娶,一辈子慈悲大义。
临走前握着他和老吴的手说施茂命不好,说世光,李振能怎么办,李振又该怎么办。
李振笑,笑着笑着蓄了湿气:“我和老吴从来都叫他魏世光,因为世光这两个字……”
筚路蓝缕,壮怀激烈。
他们三人曾在荒芜中对饮,说想成为先驱,想站在跨时代的浪尖,把宇宙拉近,最后却是一步步顺应潮流中规中矩,成为手机制造业巨头。三个人,一个黄泉两隔,一个大洋两隔,剩他李振自己。
说不下去。
事业有成的人喜欢分享自己的过往,李振亦是。
和旁人分享自己,不知是今晚酒醉人,还是旁边的年轻人眉宇敛着清霜,眸底隐着柔软,敞亮,开透,似像夙愿得尝又未得尝的自己,看到过往。
李振说了很多。
世光前,世光后。
说好玩的事,被坑的事,见多的事。
最后,骂起了魏世光一辈子都没逃掉的悲悯。
“给情义先要有情义,他短命的魏世光怎么不多留两年看看施茂有没有本,做人不能丢本,不能丢本啊!”
最后的最后,一个快六十的老大爷穿着起球的黑色毛衣,伏在狼藉的串串桌上,痛心疾首,“好男儿当修身,齐家,治国,然后,”他食指铿锵敲着桌面,“平天下!”
“年轻人啊,你修身,齐家,治国,然后,平天下!修身,齐家,治国,然后……”
站在他如今的位置,出不了声。
嚅了嚅唇,处在人群热雾里,热泪盈了满眶。
陆允信去结账时,李振已经不省人事了。
江甜用李振手机给李太太打电话,李太太电话里说“马上清一色让他自己滚回来”,十分钟后,还是把车开到了串串店门口。
“这人就想让我来接他,真是,老娘多久没打牌了,他就像个三岁小孩叽叽歪歪,小辈面前也好意思。”
待陆允信和服务员艰难把人搀出来,李太太默了好一会儿,把人扶上副驾驶,然后,给陆允信和江甜道谢,驱车离开。
车内,顶上挂着类似高考倒计时的退休倒计时,李振一把扯下来。
“你发什么疯!”李太太吼他。
李振望着太太傻笑,笑着笑着哭出声,哭着哭着想吐。
黑色奥迪一个方向急甩停住,李振冲到路旁弯腰“哇”一下,李太太给他递纸给他顺背……上一次喝这么醉,好像还是在魏世光葬礼上。
思绪到一半。
“老婆,”李振抬头,指着个方向,可怜巴巴道,“我好像熏死了一只蜗牛。”
“……”
串串店门口,陆允信等江甜接完电话,看她脸色不对,问:“不然打车回去?”
“走一走,”江甜说,“静一静。”
陆允信右手取了吊在脖子上的纱布,绑着绷带放口袋里。他左手牵住小姑娘微凉的手,“怎么了?”
南城柳河夜风夹着沁冷的水汽,陆允信掌心在她手背上来回,替她搓暖一些。
江甜朝陆允信胳膊上靠了靠,闷闷地,“刚刚和毛线吵起来了。”
毛线签的绮丽文化给她安排了助理,稿期排得很满,结果遇上毛线卡稿,通宵两天,越困越卡,闭上眼睛又睡不着。
毛线问江甜在国外睡不着吃过的安眠药叫什么,江甜很默契:“现在晚上九点,你睡到多久。”
“仨小时,我让助理十二点叫我。”
江甜:“画到三四点接着睡?”
“没事儿啊,我明天九点再起,再接着画……哎呀你给我说嘛,我叫个外卖把药送过来。”毛线不以为意,“不为我这种意识鼓掌吗,年轻人不能老熬夜……”
江甜没出声,毛线卖委屈:“好了我知道甜,我有空一定调作息,注意身体,我眼睛快痛死了乖乖你就别折腾我了啊——”
“你要画还是要命?”江甜冷静。
“肯定是画啊,爸爸现在画一张海报多少钱,多有意思,”毛线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没有你的生活太无聊了……”
“那你画吧。”江甜挂了电话。
毛线意识到江甜生气,回拨。
江甜挂。
再拨,再挂。
最后,江甜把安眠药名字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