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师推门而入的时候，对方似乎也没有上次那样正言厉色了，坐下时，甚至还说了一句：上海的湘鄂菜应该还是没那么正宗，有空让你朋友来武汉玩。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我就是十堰人，经常来玩的——”感觉对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所以原本打算这次凶一点替叶青城出气的邢熠当即秒怂，还用方言卖了两句萌，准备糊弄过去。
    饭局明显尴尬，叶青城大多数时候都在拨弄碗里米饭，邢熠只好替他和叶老师聊天，给叶老师倒酒——没吃几口，这个看起来就独具风骨的中年人果然开口说：你哥要去日本，你应该知道。
    叶青城没敢看他爸，只回答：“……嗯，妈和小姨都跟我说过。”
    “他可能毕业后就不回国了。”接着，叶老师放了放筷子，才平静地说：“家里两套房子，准备卖掉一套，我和你妈有住的地方就行。等你哥毕业了，要在东京发展，钱都先给你哥在那边买房，你没有意见吧。”
    邢熠一怔，没想到叶老师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家事，却很快听见叶青城回答：嗯，没意见。
    “可是……东京房价比上海便宜啊，”然而，萧存居然接话了：“万一青城想留在上海。”
    叶老师大概没想到这个清秀而陌生的年轻人会这样说，但他还是在愣了愣后一笑，眼里只有淡淡的低视：“我这小儿子不是挺有本事挺能赚钱的，不用我管。”
    “哦……”萧存欲言又止，但纵使邢熠一直给他眼神，他也疑惑：“留学东大，以后靠自己买房应该不难吧，听说青城的哥哥成绩挺好的，叔叔两个儿子差不多都很优秀——”
    叶老师果然一锁眉头，认真地看向了他，淡淡问：“……优秀？”
    “……嗯，”萧存见这架势，也察觉出叶老师生气了，赶紧圆场：“叔叔不要觉得青城的哥哥是只会死读书，比不上青城啊，我觉得能去考东大还是挺厉害的，现在有人说那种读书无用论，纯属抖机灵，我不喜欢。”
    叶青城和邢熠听完都有点懵逼地抬起头，叶老师的笑容也停顿两秒，但紧接着还是显得更轻蔑了一些：“你怎么会觉得，马上清华毕业要去东大留学的人，会比不上一个整天玩游戏的？”
    “……啊？我没有这么觉得啊，”于是萧存也懵逼了：“我记得我高中班主任就给我分析过，语文太差，最多考上二本，所以我一直觉得每门课都好是真的厉害，像我们班长，后来上的北大，她也没比别人多看书，还说空闲很多，可以给我辅导。”
    邢熠瞪了一眼问“艹你大爷哪来的班长男的女的？？”，萧存赶紧越描越黑地解释说“女……但是就算有两次写作业到晚上□□点，我也除了送她和她朋友回去什么都没做”——叶青城这才有了一点勇气敢抬头看他爸，但目光交汇到一起的时候，对方仍然摇头笑了笑：“你这个朋友，看着没什么动静，倒是好玩，居然拿你跟你哥比，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
    头顶华丽的吊灯散发着光线，落在了满桌诱人的食物上，叶老师收回话音，叶青城抿嘴重新埋头捻了捻碗的边沿，萧存听后一愣，才渐渐放开邢熠的手，皱起了眉头。
    “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年轻人？”叶老师喝了口面前的苦荞，似是回答萧存，也似是说给叶青城：“我当初就说，自己没有恒心，沉迷游戏，只知道美其名曰理想，那咱们小区那个快30多岁了还天天在家充钱打游戏靠老婆养的人，是比你还能坚持追求理想了。我看你那个游戏打这么多年，果然是越打越烂，听你表哥说，你今年一直在输——所以玩物丧志，最终必然只能一事无成，叶某人清廉教书20载不止，最怕的就是没教好别人的孩子，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反而成了教育失败的唯一范本。”
    吃饭的地方，是叶青城特地挑选的上海最好的湘鄂菜酒楼，叫上邢熠，其实也是为了父亲能像现在这样多少给自己留点面子——毕竟在家里关起门来说的话，比这难听得多。
    宽敞的包间里，他逼着自己去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少小说漫画里的主角别说是被父母抛弃了，还能惨到被父母追杀，哪怕是身边最近的邢熠，也早就没有了双亲，自己和他们比起来算什么？根本就他妈没有难过的资格——再说这些话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也许，无视就好。
    按理说，本该是这样。
    但当萧存突然有些生气并问道“您的儿子一个是清华高材生，一个是国内最好的电竞选手之一，这有什么教育失败的？”时，叶青城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嘴唇抬起头，等看到邢熠安慰般示意他“没事”的时候，他才感觉从心底翻涌起来的热流，似乎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