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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传话之人。故而扮作“尸”时,分毫不能露出破绽。先祖之命,才是巫儿的最大依仗。
可现在,坐在高位上的,不再是“先灵”,只是个乱了分寸的女子。
孟妫的肩膀微微抖动了起来,强撑着想要开口,想要恢复刚才装出来的男子音色。田恒已先她一步,紧紧逼问道:“姑母,这可是岁末大祭,若是不敬,祖先必罚!小子只问一句,先灵是何时走得,递出龟甲之前,还是之后?”
这句话似是诘问,却也给了个台阶,并未说她从头到尾都是弄虚作假。孟妫咬了咬牙:“先灵是被鬼火惊走……”
“鬼火吗?”田恒似笑非笑,“小子倒是知那火从何而来。”
他果真知道什么!看着那双锋锐如鹰隼的眸子,孟妫只觉天旋地转,自己精心安排这一处,连阿弟的心思都料了个准,却未料到,田恒这小子竟然知晓此等秘法!那可是巫儿代代相传,极少使出的法术,就连她也是年过三旬,才琢磨出了用法。这孽子怎会知道?难不成是大巫告诉他的?这等秘术,怎会外泄?
而此刻,一切都完了!若他拆穿龟甲之事,“先灵被鬼火惊走”这句就成了谎话,那递出龟甲的到底是谁?接受供奉的又是谁?她这个巫儿,还有请神附体的资格吗?
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孟妫不知该如何作答。田恒却已转身,在田湣面前跪下,直言道:“小子不愿继承家业,若有违此言,必如那龟甲一般。”
孟妫怔住了,他竟没有拆穿自己?为何会这么说,难道是以退为进?可是此刻,她又哪敢再说“不祥”,万一对方把龟甲的秘密宣诸与天下,她要如何自处?
“你……”田湣看着儿子,眼神复杂无比。他是拒绝过家主之位,但是哪能想到,会在家祭上,再次放言。而火中烧焦的龟甲,也明明白白,既然无心相争,自不会有占卜结果。
下一刻,田恒转过了头,对座上孟妫道:“姑母可放心了?”
田恒极少称她为“姑母”,今日却连叫两次,然而此刻,孟妫只觉浑身冰冷,她那好弟弟一脸猜忌不满,望向自己,眼中再也没有了服帖恭顺。她在大祭上失仪了,未能断出凶吉,反而让个庶长制于掌中。若是连巫儿都不是,她还能是什么?只是个寻常妇人,是位不可能出嫁的“姑母”吗?
胸中那根紧紧绷着的,是她腰背挺直的弦儿,被一刀斩断。她一心防备、牢牢守护的东西,旁人其实根本不放在眼中,而为了这本不用争抢的位置,她断送了一切,甚至连“巫儿”的身份也无法守住。可是谁会谢她?谁会敬她?没见那一双双眼,现在如何看她吗?
是了,是那燕奴!那张明艳俏丽的脸,突然在脑中闪现。那燕奴为何要争,为何处处与她作对?一个奴婢,也敢觊觎家主之位!她为何没能早些除去这对母子,为何没能……孟妫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在明亮的家祠中,在林立的牌位前,笑不可遏。那笑声如此的阴森诡谲,似真有什么妖邪,附在了她身上。
田湣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快送阿姊下去休息!”
这是祭祀先祖,岂能容个疯妇人坏了大事?看来自己真要下定决心换个巫儿了,可惜长女早嫁,以后也许能用季女为“尸”?
田恒看着那女子被人掩住嘴,拖了下去,扭动的身躯似乎还在颤抖。祠堂内外,众人的神情各有不同,唯独没有惋惜。这群人,又跟自己有多少关系呢?田恒垂下了眼眸,一双拳头,已然悄悄握紧。
隆重大祭,弄得虎头蛇尾,草草结束,就连之后的宴席,也显出些心不在焉。当田恒终于离席时,天色尚早,他信步迈入院门,那颗早已落光了绿叶,显得光秃凄凉的树下,裹着裘服的女子,正正向他望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楚子苓喜出望外,迎了上去。她也是坐不住了,才穿上皮衣,出来散散心,顺便等人,谁料祭祖的仪式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话一出口,楚子苓又觉出了些不对,问道,“可还顺利?那巫儿未曾难为你吧?”
她目中的关怀如此真切,看着那冻得有点发红的面颊,田恒点了点头:“是发生了些事……”
一字不差,田恒把今日之事都告诉了面前这人。当听到“硫磺”二字时,楚子苓眉峰一簇,恨道:“好生狠毒!硫磺灼烧的烟气,可是不能闻的,亏得你反应机敏。你那姑母,是真的不能再当巫儿了吗?”
“坏了大祭,父亲哪还能容她?”田恒笑了笑,“不过那龟甲显出异象,我是绝不可能再继承家业了。”
他的声音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然而目光,却落在楚子苓的脸上。若是母亲在,听到这话,岂会不伤心?那定是笑容也无法掩盖的失落。母亲恨自己身为奴婢,恨酒醉用强的父亲,也恨那深宅中的女人们。也许所有的关切,都比不过了怨恨的力量,在她眼中,那家主之位竟是比他这个儿子还重一些……
然而回答他的,是如释重负的笑颜,楚子苓干脆道:“不继承最好。田氏配不上你,何必为它搏命?”
这个田氏,从小就未善待过田恒。被人折辱,被人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