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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曾经的郢都、商丘都不同,那些患病的,受苦的,并非光鲜卿士,或是小有资产的国人,而是真正的泥腿子们。其中有些身份的国人还好,若换了野人,怕是连巫医都不会过问。除了她,又有谁会在意这些人的性命呢?
    那笑容里,带了些轻愁,也有些满足,田恒哪能不知她的心思:“以后得了封邑,就让你当巫官,为乡人驱邪祛病。”
    他说的理所当然,楚子苓却有瞬间迟疑。只是一地,又能救多少人呢?这些天在乡间看到的疾苦,让她的心神再次动摇。就像“坐月子”这样的小事,区区几个医嘱,就能让无数女子免于病痛,甚至能救回不少性命。她还知道无数类似的东西,若是能多传播些地方,又该救下多少人呢?
    而守在一地,是万万做不到的这些,甚至自上而下也未必能成功。像田须无那样的贵族,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就算入了宫城,侍奉君王又如何?最多也只是影响首都一地,那些遥远乡野中的黎庶百姓,又有谁真正在乎?
    可是,她不可能离开。这是田恒建功立业的机会,亦是他为自己安排的,最好的道路。她岂能辜负对方的心意?
    于是,楚子苓笑了起来:“那无咎可要加把力了,不知未来的采邑,能有这么多庄户吗?”
    看着那绽开的笑颜,田恒的眼角轻轻一抽,又压了下来。他已经带子苓来了田邑,让她随意行走,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何那笑容里,还有丝迷茫呢?
    压下心头不安,田恒轻轻握了握拳。这毕竟是田氏封地,等自己有了封邑,应当会不同的。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冰消草长, 柳绿莺飞, 眼看寒气尽去, 立春将至,旷野之上却无耕牛农人,只有两列车阵迎面对持。
    战车之上, 甲士如山, 背挺肩平, 面无惧色;战车之下,步卒举戈,顿足怒目, 昂扬肃穆。三十乘分左右排开, 竟有一触即发之势。
    立在车上, 田须无只觉心跳怦怦, 掌中冒汗,哪怕甲胄在身无法抑制腿上颤颤。在他正前方,有一君子冠胄带甲,按剑扶轼, 一军之人不能胜其勇也!何为威仪有度, 何为盛气玉色,直到此刻, 他才有了切身体会!
    然而那人没有给他缓一口气的时间,只见旌旗一挥, 鼓声响起, 对面战马嘶鸣, 车轮滚滚,向着己方冲来。
    “压住阵角!”田须无高声喝道,一边让车右发布命令,一边举起了手中长弓。两阵相距数百步,还要再近些才能射中敌人。
    然而越是靠近,车阵的威压越是迫人,百步之遥,已能看到对面甲士那满面戾气,怒张长弓。
    “吾不惧!吾亦能中!”把所有杂念摒弃脑后,田须无齿列锁紧,扯开了弓弦,战车颠簸,并不容易站稳,然而此刻他却巍峨不动,只凝视着前方同样拉弓的敌人。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他已能看清对面敌人眼中的杀机,是时候了!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射中了对面甲士,在肩胛处留下一个白白印点。中了!田须无面露喜色,却不忘再次拉弓,又射一箭,可惜偏了些许。此刻两车已经近在咫尺,没有闲暇再射。田须无立刻取过长戈,直指敌人:“与吾杀!”
    他的气势也随血腥腾起,然而对面敌军更强一些,那列阵的步卒已经到了近前,向着己方倒卷。车上甲士一个又一个中箭倒下,戈矛如林,当胸刺下,惨呼声连连。渐渐,车阵开始乱了,背后步卒再不能敌,开始四散逃窜,身边战车大多也失了御手,停滞不前,田须无却不愿退却,面上涨红,舞动沉重长戈,只再杀几人,然而一双利眼锁在了他身上,只见白羽一闪,没入了眉心。
    冷汗都下来了,田须无盯着插在胄边的箭杆,双腿一软,险些没跌坐在地,然而此刻,对面那持弓者已经放下长弓,冷冷对他道:“血勇可依,却不能鲁莽,眼看败阵,掩旗鸣金才是正道。”
    “阿兄……”田须无泪都快下来了,就算是没有箭头的木箭,也不能冲着面门射啊!
    直到此刻,细观战场,才发现两军阵前并无血迹,只有一些断掉的长戈和箭杆。这是田恒刚刚想出的操练之法,把铜戈换成木杆,去掉伤人的矛尖、箭尖,以不会伤人的兵器列阵搏杀,既能锻炼阵法,使人见识真正的阵仗,也能减少损伤,不至于害了性命。可谓上佳的练兵之法。
    田恒也不管可怜巴巴的弟弟,已命令车右鸣金收兵,让人重整阵容。
    田须无看着对方有条不紊的动作,和那很快又聚在一处的兵士,面露羡慕神色:“阿兄这边的兵马,果真更强一些。”
    田恒瞪他一眼:“明日你我换阵,你领这队兵马。”
    田须无脸立刻垮了下来:“阿兄我错了,是我指挥失当,未能掌好车阵步卒。”
    见他垂头丧气,头盔上还插着根箭的倒霉模样,田恒唇边终于显出些笑意:“这次对战,可学会了什么?”
    田须无迟疑片刻:“车兵似施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