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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水,但想到他刚才连续收拾了那么多奇兽,平时又是个爱逞强的个性, 她才在考虑之后,还是替他也要了一碗水。然而现在,纵然云母下意识地想去追, 可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追, 也不知该怎么追, 原本出于好意才特意拿来的这两碗水,立刻也成了累赘。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去告诉师兄师姐,可偏偏观云师兄和赤霞师姐正战到关键之处,若是打扰只怕反而会伤害到他们。但单阳是仙门弟子,脚程比一般人要快, 就算被一个老妇人领着路也无碍于他的速度,要是等他出了城门,只怕真的没法追了……
一咬牙一跺脚,来不及权衡太多,云母将两碗水随手往旁边一放,终于还是努力地追了上去。只是她毕竟修为不及单阳,跑得没有她快,只能远远地跟着勉强不跟丢罢了,而且单阳的那副模样……云母只怕自己若是上前阻止,反倒会愈发激出单阳的叛逆恼怒之心。
虽说四师兄平时就表现得对他人冷淡疏离,可是那种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定了定神,云母默默地抬手摸了摸袖中的海螺。好在她还有这个可以联系赤霞师姐,等下算算她那边应该结束了,就可以用海螺联络她和观云师兄,或者等他们结束之后,赤霞师姐发现她和单阳都不见了,肯定也会试图找他们……这样一想,云母马上安心了不少,她深呼吸一口,集中精神跟着单阳,使劲保持着不会跟丢的距离,努力追了上去。
……
这个时候,单阳正全心全意地往前冲着。他耳中的惨叫是如此真实,以至于听不见别的声音,他眸中的怒火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看不到别的东西,只专注地一门心思朝老妇人所说的位置冲去。
单六。
这个名字早已在他心中燃烧了十五年。
单六本来姓张,是他出生那一年在饥荒中一路逃难到长安的难民,因为识字又懂数算,还略通一二玄学,机缘巧合地被年轻时的他父亲、后来的单大人收入府中为家仆,算是给了他一口饭吃,又按照家里的规矩让他改了姓,便成了单六。
单六其貌不扬,却能言善辩,且确实颇有几分才能,不久便在府中得了人心,也颇得单阳父亲的器重,事事都交由他来处理。虽然自单六进府后,府中就频频莫名其妙的失窃些东西,但因为府中并非没有与单六同时入府的仆从,且也没能找到什么能证明犯人的证据,事情便多半不了了之,根本没有人怀疑平时八面玲珑处处做好的单六……直到那一夜。
单阳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父亲入狱,家道中落,感到害怕而请辞的仆人并不少,卖了身的也有趁夜逃走地。母亲虽难受,却也一一让他们散了,跑掉的家奴亦没有费尽去追,正因如此,见母亲仁慈,仆人们便跑得越来越多,愿意留下来的不过了了数人。那单六也是逃跑的人之一,同时,也是做得最绝的。
单阳恨的人很多,他恨杀他家人的妖兽,恨陷害他父亲的奸人,恨落井下石的亲戚和昔日父亲的好友,可是所有人中他最恨的……还是单六。
为何跑了不算,还想要卷走家里的财产?为何卷了所有的财产,还要害他家人性命?他们明明未曾亏待于他……明明未曾亏待于他!
单阳的牙关咬得死紧,口中渐渐漫上血腥之气。这些年他四处寻访仇家,找遍了长安,又去了单六的老家,他熟悉单六,尤其是在家人死后,这个他年幼时并未多加关注的仆人的面目反倒比原来更加清晰。他知道他必会改名换姓以逃避官府的捉拿,但又会因误以为单家人全死绝了而稍微放松警惕,许是会用回原姓。因此单阳只要听说姓张的就会多问一二,便是不姓张也会问清容貌年龄,只可惜多年来一无所获,而现在……
张连生,被人叫张六,年龄、痣的位置均与他记忆中一一相合。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单阳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狂笑还是该暴怒,但无疑,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终于——终于——
单阳眼中恨意滔滔,一身杀气,脸上却居然冒了笑出来。
原本是来求助、如今已经变成被单阳挟持着带路地老妇人看他这般样子,哪里还敢说话,只能缩着头继续引路,浑身却止不住的发抖。
县城离那张地主的田庄不过几里路,单阳脚程快,没多久就到了。这附近早已妖气弥漫,而到了田庄,单阳才晓得县城那里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所谓的妖气冲天,也不过就是眼前这个样子罢了。
痛苦的咆哮声、哀嚎声,混杂着妖物尖锐的叫声,丝丝缕缕地与单阳耳边的声音重合,竟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想象还是现实。他拎起剑,大步往妖气最盛的地方走去。
那老妇人见眼前的场景竟比她跑出来时还要糟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尤其是眼见着有妖兽感受到人气朝他们迎面扑来,下意识地就闭上眼睛。然而预想之中的痛苦并未到来,待老妇胆战心惊地睁眼,只见眼前的年轻道士一剑一个地斩着冲过去的妖兽,眼睛眨都不眨,甚至对那些被他斩死的妖兽看都不看,对惨叫声也充耳不闻。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笔直盯着前方,大步朝前走去,步伐平稳,连顿都不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