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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如水,可北燕帝看得出她比什么时候都悲伤,那股悲伤是从骨子里流淌出的。
淳于初颤抖地对上她渐渐失去焦距的星眸,最后一次闻那傲然寡淡的声音响起。
“我诅咒楚皇陛下长命百岁,余生妃嫔成群,儿女双全,福寿无疆……”
大雪骤止,梅花落烬,油尽灯枯。
北燕帝手中的王者剑惊坠于地,在这场江山棋局中,他唯独彻头彻尾地输给了一人。
“将军”,从皇后那里费劲千辛万苦逃出来的黎清一声凄厉的叫声,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韩毅和炎陵突破重围,厮杀而归时,两名七尺男儿、铮铮铁骨竟自责地哭了,咣当一声紧跟着跪在门口,迟来的燕狼卫悉数行大礼,跪了满院。
红色的梅铺在纯白的雪上,肃穆庄严,像是在祭奠一个人的远行。
淳于初抱着人不肯撒手,痴痴道:“阿辞,我们不去南境可好,那里冷,我带你去看山河风光……”
“放下她,你再敢动她一分一毫……”
这次不要北燕帝动手,雪戮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猛然扑倒淳于初,瞪着赤红眸朝他呲牙咧嘴,然后急忙跑到苏辞身旁,讨好地又闻又舔,用大脑袋顶了顶她,像往常一样撒娇,愣是没见人反应。
它似是急了,慌乱地在原地磨爪子,不停地发出呜咽声。
殿外再次传来打斗声,救驾而来的南楚暗卫和燕狼卫交上了手。
落云、听雨闯进屋时,一瞬愣住了,赶紧扶起自家皇帝,“陛下快走。”
北燕帝也没拦,冷冷下命,“放他们走。”
韩毅和炎陵正要动手,气急败坏道:“皇上……”
帝王抱起地上人护在怀中,“阿辞说要让他活着,活着受这份苦……可早晚有一日朕会光明正大地打到南楚京城,取尔项上人头,以祭亡魂。”
韩毅闻言传令,院中的燕狼卫当即让出一条路,愤恨地盯着那身着银白甲胄的人缓步出门,那人曾是大将军最信任的谋士。
淳于初跨出门槛后,一时没站稳,竟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吓得落云、听雨急忙扶住他。
他悲绝而笑,“阿辞,如你所愿。”
“陛下,陛下……”
淳于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南楚的,只记得世上已再无苏辞。
再没有红衣金甲,再没有鬼面具,再没有将军义无反顾立在北燕疆土上镇守边关,就像折兮和难全的剑名一样。
阿辞,若有来生,怎敢相负?
……
燕帝七年初,大将军病逝,举国哀悼,全军缟素,北燕帝追封其为清平侯,行国丧之礼一月,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帝王遵大将军意愿,亲自带着她的骨灰赶赴南境。
在苍凉落日的余晖中,立于燕关城楼之上,抱着骨灰盒,一捧一捧地随风洒在南境战土上。
苏家军皆穿缟素,长跪至月满西楼,才于风雪中起身,敬了酒将军一碗黄泉酒,万军齐动,气势雄浑,却掺着无尽悲凉。
与此同时,兵临城下的南楚大军突然撤兵了。
落云、听雨一直陪淳于初站在燕关对面的高岭上看着,看着昔年名震天下的大将军是如何化为一捧白土飘落山河,未得一个全尸。
“大将军何苦化骨扬灰呢?”
落云那大老爷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白衣消瘦得不成样子,声音像从人间地狱来返一遭般哑涩,“她这是在告诉我,若有一日想发兵北燕,便踏着妻儿的骨灰过去。”
落云、听雨一愣。
……
大将军一直都说,淳于初算无遗策。
可这世上哪里有当真算无遗策的人?
末了,棋高一招的还是大将军,她曾对褚七说过: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
可她自己狠不下心,就逼着那人杀了她,换他余生如未央黑夜般的内疚。
可怜,聪明绝顶的淳于初连自尽的机会都输掉了,他要活着,活受罪,活在没有苏辞的日夜里,苦苦熬着。
北燕帝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不是长夜失眠,就是整晚噩梦,梦到木兰树下那个爱哭的小太监笑着朝他跑来,却像两个世界的人,他怎么也触摸不到人,生生错过了……
回皇城路上,帝王车驾旁。
随行的一名小太监见皇上睡熟了,才敢唠叨两句,“前两日火化的时候,大将军的棺材也太轻了吧。”
刘瑾听到后,狠狠地拍他的脑袋,翘着兰花指,没好气道:“轻你还累得满头大汗,三步一歇。”
“小的错了,还是公公胆子大,亲自操办火化。”
“你当咱家在宫里是白混的,以后少说这样的话,仔细我拔了你的舌头。”
“是是是。”
近来江山多风雨,大将军丧期未满,北燕朝堂就又出了件大事——丞相辞官了。
扶苏丞相辞官辞得异常决绝,捐了一半家财充国库,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