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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见其目光玩味,不由一怔,她是个极聪明的人,立时明白自己方才在院子里说的话指定让林锦楼听了去。
姜曦云心头百味掺杂,纵然她再挑剔,也明白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极看重同林家的亲事,祖母对林锦楼也多有夸耀之词,秦氏又格外看重她,这亲事只差一层窗户纸,已是十有八九的事。林锦楼位高权重,英气勃发,她原先并不知以林家家世底蕴,为何偏瞧中了她,直到她看见香兰,心中方才恍然,这婚事确是她高攀了,倘若没有陈香兰,哪里轮得到她?香兰相貌才学皆佳,她多少有些堵得慌,却并未将其视作敌手,林锦楼风流性子,由以官宦子弟,哪个不是朝三暮四?只有家族、前途、子嗣才是立身之本。再宠爱的妾室,天长日久也会爱淡情驰,她有礼法撑腰,婆母护航,外加自己的姿色心机和手段,不怕这陈香兰不倒台。何况陈香兰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淡性子,她对这样的女子,素来看不上。
可林锦楼她看不透。她生得美,嘴又甜,人也伶俐,多少公子王孙摆倒石榴裙下,家世显赫者有之,品貌皆佳者有之,才华横溢者有之,她皆应对得游刃有余,唯有林锦楼,他静静坐在那里,她竟无端的有些怕他。
林锦楼忽然开口道:“五表妹,你对这事怎么看?”
姜曦云一怔,甜笑道:“大表哥问我作甚?香兰姐姐出口成章,我说不出这些,珠玉在侧,大表哥想借此欺负我,我可不依。”
姜丹云撇了撇嘴,刚欲说话,却听姜曦云道:“香兰姐姐虽说得有理,可也并非如此简单。”
香兰抬起头,只见姜曦云正坐在一个绣墩上,手里捧着一盏茶,脸上款款笑道:“即便受用有何用,这天底下满腹经纶,琴棋书画皆通却穷困潦倒的文人寒士难道还少了?食不果腹,或在仕途经济里挣扎不得,还去吟风弄月,诗词歌赋,岂不是本末倒置,‘君子固穷’,酸腐得紧了。”
香兰道:“文人寒士潦倒乃是他们人生际遇,与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何干?反而许多文人走投无路时,靠卖字画为生,尚能养家糊口。”她不欲与姜曦云有口舌之争,低下头摸了摸德哥儿的脑袋,道,“苏东坡贬官黄州,经过江边平山堂,看到‘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继而感慨‘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一个人从云端碾入泥泞,从繁华的京中贬到偏僻之地,却仍有心思看天观雨,心中存的仍是浩然之气。如今的人眼睛都是看地,观的是现实功利,看的是人与人的计较争斗,琢磨的是心机手段,鲜少能有人凝视烟雨,坐看夕阳,发自初心去过日子。我们计较世俗功利,对人对事先考虑对自己有没有好处,所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显得无用,大多人心如蒙尘,装的全是沉重和欲望。”
这一席话众人闻之或犹如洪钟灌耳,余音袅袅;或犹如石子投湖,荡起层层涟漪;或不关痛痒,面露讥诮。
众人皆寂静。
林锦楼看着香兰,只见她正俯身给德哥儿系褂儿上松开的扣儿,腮边一缕碎发垂下来,平添了两分温婉。
夏姑姑将茗碗举到唇边,吹开热气,慢慢啜了一口。
谭露华起身道:“我走了。”进去同林锦楼告辞,香兰十分挽留道:“二奶奶等下再走,我还有话同你说呢。”
谭露华这一告辞,姜曦云也站了起来辞行,姜丹云并不想走,方才林锦楼进门,她百般寻了时机想同他说话,孰料林锦楼瞧都没瞧她一眼。只是姜曦云已开了口,她也不好多坐,她照镜时记得自己半侧着脸的模样最美,便特特将这一面对着林锦楼,脸上嫣然浅笑。
香兰同谭露华仍到隔壁来,指着床上挑出来的花样并两三件衣服道:“这衣裳都是簇新的,二奶奶要不嫌弃,就挑一件去。”
谭露华正羡慕香兰衣裳多,闻言先笑开了,口中道:“这怕是不妥罢......”
香兰笑道:“有什么不妥,本来也裁得大了,我穿未必合身,二奶奶这样的身量,穿着才好呢。”
林东绣跟在她二人身后进来的,见香兰给谭露华衣裳,不由连连打眼色,香兰轻轻摇了摇头。
谭露华倒是极欢喜,挑了一件衣裳,捡了两张香兰画的花样儿,口中不住称谢去了,她一走,林东绣便埋怨香兰道:“说你是个傻的,你果然不见聪明,谭氏方才在屋里这样给你没脸,你还给她东西,别是迷糊了罢!”
香兰道:“我是同她结善缘呢,日后能彼此相安无事罢了。”见林东绣脸上仍有愤然之色,便拉她坐下来,缓缓道:“四姑娘,你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也是大家闺秀,行事就该跟一般人不同。”香兰赞了林东绣两句,见她脸色稍缓,便道,“既林家这样世家出来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