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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见陆重渊的身影越来越来,她也不敢停留得太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就端着水盆、打了帘子走了进去。等把水盆放在轮椅边上的时候,她的心情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陆重渊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靠得这么近,她都能够感受到陆重渊散发出来的气势。
紧张,害怕。
可再紧张再害怕,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没同人说话。
站起身,弯着腰打算去解陆重渊的腰带。
水房里头不比外头烛火通明,这样虽然让萧知不至于那么紧张,可同样也加大了她的难度。
她弯腰解着陆重渊的腰带。
这本来应该轻而易举的动作,此时就好似跟她作对似得,怎么解也解不开,鼻尖上的汗越来越多,小脸也烧得越来越热,萧知不想同陆重渊说,一来是知道这人喜怒无常,二来她本性也是个不服输的。
咬着牙。
就像是在跟那根腰带斗气似得。
最后倒是她赢了。
等到腰带解开的那一刹那,萧知松气之余竟然还有那么一丝胜利的喜悦,她把手中的腰带放在一侧的架子上,然后就替人脱起了外衣和内衫。
可能是历经了先前那么一场大战,又或许是屋子里的烛火实在太过昏暗,她原本紧绷着的心弦此时倒是松懈了不少。
伸手绞干了那方帕子,然后蹲在轮椅前替陆重渊擦拭起身体。
萧知再胆大也还是个姑娘,哪里敢仔细去看陆重渊的身体?可即便低着头压着眉眼,余光却还是能够瞥见陆重渊上身的轮廓,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的手臂,腰部那处硬邦邦得,凑近些还能闻到他身上有百濯香的味道。
不过要是细闻的话,就能闻到在这一股子百濯香的掩盖下是清淡的药香味。
恰好此时手里的帕子拂过几处地方,萧知可以透过那薄如蝉翼的帕子感受到上头的伤痕,那是常年征战沙场留下来的伤痕。
先前对陆重渊的害怕和忌惮在这一瞬间突然少了许多。
这个男人即使再喜怒无常,再冷漠暴戾,可有一点却是没法否认的,要不是陆重渊这么多年身处沙场,击退了一批又一批的乱臣贼子,那么他们大燕朝的百姓只怕也没法像如今活得这么开心。
是这个男人——
护了大燕的山河和百姓的安康。
或许……
她不应该因为外头的那些传言用那些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她应该对他好些,为了自己赖以生存的这个身份,也为了他的几次襄助。
想到这。
萧知刚才紧绷着的小脸突然变得有些柔和了,就连替人擦拭的动作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水房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萧知绞帕子的时候会传出一些水波的声音。
陆重渊衣衫半解得坐在轮椅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拿那乌压压的目光盯着萧知,看着她侧着头小心翼翼得擦拭着他的身体,看着她在抚到那些伤口的时候,眼睫有轻微的抖动。
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缘故,陆重渊搭在两侧的手弯曲了一些。
恶心吧。
害怕吧。
是啊,怎么可能不恶心不害怕呢?有时候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口都觉得厌恶。
十年征战,他用这具身体击退了一批批宵小贼子,可他们是怎么回报给他的?赐予他战神名头,却在背地里说他嗜血,说他暴戾,说他杀戮成性。
脸上露出讥嘲的笑,刚想伸手拂开她,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女声,“疼吗?”
刚刚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陆重渊脸上的讥嘲微顿,低垂的双目也跟着露出一丝怔忡……他能听到她话中的关切和心疼,唯独没有他所认知的畏惧和厌恶。
不等他张口。
萧知便又说了一句,“您这些年为了大燕受了这么多的伤,一定很辛苦吧。”她边说边抬了脸,那张犹如白玉般的小脸在这昏暗的室内就像是一盏指引迷路人的明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早间看到眼前这张朝气如初旭的面容时,他的脑海中只有想把人狠狠撕碎的心情。
可此时——
他的心下微动。
那颗对他而言沉寂了太久的心在这样的目光下竟然开始跳动起来,不是早间那一下两下的跳动,此时的心跳持续了很久……陆重渊就这么低着头看着萧知,看着那张微抬的小脸上挂着关切和心疼。
喉咙突然变得干涩起来。
他想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陆重渊收回手却没有松开,就这么握着拳头放在腿上,黑压压得目光倒是始终落在萧知的身上,目光复杂得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窥探出其余的情绪。
可无论他怎么窥探,都没法从她脸上窥探出除此之外其他的情绪。
屋子里光线昏暗。
陆重渊六识好,看什么都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