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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季泠将头靠在楚寔的肩头,由他抱着走进了密道。
“表哥,别点灯行吗?”季泠轻声道。
可她的声音对楚寔而言,甚至比不上她身子来得轻,她轻得就像一片霜花,仿佛见着光就会融化。
楚寔“嗯”了一声,“别怕,阿泠。”
密道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可楚寔走在里面却稳稳当当,丝毫不影响脚下的步伐。
“表哥,我的日子是不是到了?”季泠问。
“别瞎想。”尽管楚寔的声音竭力平静,可那一丝颤音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季泠在楚寔的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更舒服地放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幽声道:“表哥,我和韩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会让老太太蒙羞的。”
楚寔的呼吸为之一凝,“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阿泠?”
“在你说,今生唯有我一个妻子的时候。”季泠道。
何其滑稽荒唐之事,最深情的承诺却激起了最不堪的回忆。
“恨我吗?”楚寔几乎问不出声。
季泠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的手指已经不能动弹,就像被冰冻住了一般,“从没恨过。”
“因为老太太的养育之恩么?”楚寔自嘲地道。
“表哥待我一直很好。”季泠道。
“那是为什么?”
问问题的人问得宽泛,听问题的人却听得明白。
“没办法喜欢那样的人。”季泠的声音里仿佛也带上了冰霜,随着她的呼吸冻结了楚寔的呼吸。
她的心很小,虽然能理解楚寔的所作所为,易地而处之或者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就是没办法喜欢。
黑暗里,楚寔再没说过话。
在你肆意瞧不上人的时候,别人何曾又欣赏过你。当你视人如蝼蚁予取予求的时候,别人又岂肯低贱地奉上自己的心。
这一生季泠都不过是在偿还老太太养育她的恩情而已。她的柔软,她的顺从,也从不是因为他。
“表哥,我死后你把我烧成灰撒在老家的河里好不好?”
死竟然也不愿意同穴,心心念念的还是那条夺取她亲人性命的河流。
“求你了,表哥。”季泠害怕楚寔不肯答应。
滚烫的眼泪落在季泠的脸颊上,唤醒了她最后的一点儿热气。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皮,却无能为力,只能颤动一下睫毛。
可她还有一些话想说。
“表哥,你一直都记得所有事对吗?”季泠问。
“嗯。”楚寔应了一声,以为季泠要质问他上一世为何那般对她。
可季泠却将最后的力气汇成了一句话道:“成康太无辜了。表哥明明有时间准备,为何却一定要将定西侯卷进来?”就是因为他的决定,所以芊眠才会遭逢不幸。
尽管楚寔可能活了天下人,然则却伤尽了他身边的人。
终于走到了密道的出口,光线重新照射在季泠脸上的时候,她美得就像一朵被冰包裹的牡丹,永久的凝固在了最美的时刻。
楚寔的双手已经没有知觉,就那么抱着季泠,静静地坐在榻上,周遭跪满了人,等待着谁能说出一声,皇后薨了。
楚寔的视线落在季泠雪白的脸颊上,她的眼睛安详的闭着,可她问的最后一句话却还在他心底激荡。
人,总有一叶障目的时候。
过去是经历是经验,也会是束缚。
直到季泠问出这个问题,楚寔才想起来,是啊,他明明有时间可以做其他准备的。然而因着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要接手定西侯兵权的方针,之后所做的一切也是以此为前提。
所以一开始他娶了季泠,所以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会离开她,所以一开始他就在为今后补偿她。
然而,从一开始却是他魔障了。
无怪乎,季泠说,没办法喜欢那样的人。
即便是楚寔自己,也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自豪。所谓无奈,最后也证明不过是自己魔障,所以久久回不过神来来。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季泠的谥号是“孝贞”,从来得皇帝宠爱的皇后,都谥号孝,只这贞字是楚寔要求加上的。哪怕有当年连玉之祸,又有后来的韩令之殇,他还是坚持把“贞”字给了季泠。
诚如她所说的,她没有让老太太蒙羞。
终其一生,楚寔也没有亲生的子女出世,最终择了楚宿的次子过继,继承了大统。
死亡是终点,也是起点。
楚寔再次睁开眼时就见到了老太太欢喜的脸,他才刚出生,所有人都在庆贺他父亲的弄璋之喜。
楚寔的心底也在庆幸,上一世再来一次时,他并无多少心喜,而这一生他却无比庆幸一切都能从头开始。
这一世老太太回河南季家老宅上坟时,楚寔也跟着去了。当老太太抱了抱季厚生家的长女季大丫时,楚寔也伸出了手。
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