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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杯索然无味的美酒灌下肚,他的肝脏大概已经不堪重负。佟彤非常怀疑,方才她看到的那僵硬的半张脸就是中风前兆。
她手一斜,一杯美酒静悄悄沿着杯壁倾出来,顺着她的手腕流进了袖子。
她把近似空杯的酒杯递了出去:“韩公请饮。”
韩熙载先是讶异,随后马上面色如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宾客们欢呼:“韩公果然豪爽!再来,再来!”
……
等韩熙载“喝完”第六杯酒的时候,佟彤的袖子已经快湿到肩膀了。
韩熙载“不胜酒力”,一边吐字不清地吟诗,一边倒在铺着轻纱的床榻上。咣当一声巨响。
几个侍女齐齐去扶他。佟彤做好事不留名,拧着袖子打算走人。
忽然手心一硬。韩熙载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小忽雷还在带领大家跳胡旋舞。她快步走到廊间,张开手一看——
“乖乖。”
从腰带上扯下来的带钩,不到巴掌长,却比秤砣还沉,明显是纯金质地,握着都嫌烫手。带钩上还镶嵌着蓝绿宝石,每一颗都有她的指甲盖儿大。
粗略估计,在金陵市中心换一套豪宅大概不成问题。
老韩是真醉了,小舞女不过是帮他躲了几杯酒,就赏了如此贵重的东西。
佟彤握着天价带钩,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
要是被府里其他人看见,给她安个偷窃主人财物的罪名,估计韩熙载本人也捞她不出。
她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迅速把带钩藏进袖子里,抓住一个送菜的侍女问:“九儿姑娘在哪里?韩公派我去问下她琵琶修好了没。”
*
佟彤直奔乐器室。
果然,门口守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样子是教坊的私人保安。
有好奇的小厮侍女往里看,都被婆子们轰了出去:“滚滚滚,九儿姑娘也是你们能见的?”
佟彤亮出天价带钩:“韩公派我来看看九儿姑娘。”
婆子们识货,毕恭毕敬地放她进去。
佟彤于是见到了《夜宴》的化形,艳绝金陵的九儿姑娘。
出乎意料,她相貌平平,有着小家碧玉的温婉气质,顶多算得上“耐看”。
她在坐榻上休息,斜抱着琵琶,一脸疲倦。
她轻轻拨弄琵琶弦,说:“你要是再坏,我可要把你扔掉啦。”
佟彤枉为直女,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全身麻了一下。
……太苏了。艳而不俗,媚而不惑,天真而不显幼稚,多情而不嫌甜腻。
九儿姑娘听了下人的禀报,抬头看了佟彤一眼。
“我这琵琶,初时好好儿的,每次弹奏之前却自己走了音。我怕到了韩公面前它又不听话,你说怎么办?”
所谓无功不受禄。佟彤觉得要是自己此时张口就问她见没见过希孟,估计会直接被门口的婆子轰出去。
她想了想,“我认得几位乐理上的高明人士,不如我去帮姑娘请来看看?”
九儿撇嘴:“我自己学了十二年琵琶,还不高明么?”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用眼神朝外一指,“去吧。找个人帮我看看。”
外面依旧丝竹声乱耳,轰趴进入到了下一场,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佟彤寻思,小忽雷和维多利亚跳舞跳high了不能指望,大忽雷还醉着,破琴……
“我跟你说了,这个音不是这么弹的!”
走廊里有人在吵架。
破琴先生追着个背琴的乐师,不依不饶地给他上课:“你对整首乐曲的理解根本和作曲者背道而驰……”
那乐师一脸冤枉:“先生您行您上啊!小人只依韩公的意思弹琴罢了。”
佟彤连忙上去迎接破琴:“先生消消气。”
那乐师一溜烟跑了。
破琴先生骤然看到佟彤,焦急问:“看到维多利亚了吗?”
“跟小忽雷跳胡旋舞呢,”佟彤说,“您放心,没危险。”
但破琴显然对此十分不满,嘟囔:“那两个胡人小子都要把她带坏了。”
佟彤劝他:“孩子大了要学会放手——对了,有件事麻烦您……”
破琴先生跟维多利亚相处久了,变得特别有耐心,特别好说话,当即答应帮忙修琵琶。
有“大圣遗音”坐镇,佟彤十分确定,就算是一片朽木,他都能给还原出天籁之音。
可是破琴先生拿着那把琵琶翻来覆去看了好久,调试了又调试,皱眉说:“并未发现有损坏之处。”
九儿姑娘嘴一撇,“难道还能见鬼了不成?”
佟彤心中一动:“也许真有鬼呢?”
九儿姑娘吓一跳,楚楚可怜地看她。
佟彤寻思,琵琶的损坏多半是乾隆混入其中导致的结果。夜宴现场人员杂乱,门禁基本等于无,任何人都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