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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尊雕塑,冷眼看着她闯入许久,对着自己几近完工的画卷发花痴。
作为一个创作层里闪回的影子,他当然不认得佟彤。警惕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遍。
大概是为了防止失火,画室内并没有明显的火烛,而是开着额外多的窗,让自然光从多角度透进来。
希孟所在之处,恰好是个光线未能达到的地方。
他半躺在一个临墙的小榻上,身上的粗布工作服上沾满颜料——石青、赭石、墨绿,完全盖住了本来的颜色,把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团完美隐入画卷的阴影。
唯有他的脸——
他的脸色,比卷首那片未曾染色的绢还要白。
惨白的肌肤缓慢地起伏伏,隐约还能看到一呼一吸。
他整个人也前所未有地消瘦,面部骨骼的棱角清晰可见,五官平白锋利了三分,让人不敢多看他的眼睛。
“来者是谁?”
皲裂的薄唇微微开合,他的声音微弱得盖不住窗外的风声。
他的目光越过门边的少女,落在外面那一群庸人之上。
佟彤忽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身上的生命力,还不如他面前的画卷之万一。
好像他用画笔,将自己的精神一抹抹注入到画中一样。
但,即便是虚弱至此,他的眉眼间仍旧保持着清隽有力的格调。他的目光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澈,像初冬来临之际,溪水里慢慢冻起来的冰。
她身后,几个宫女颐指气使地大声答:“帝姬至,来视察一下画院工作!尔等就照常上工,该干嘛干嘛!先行礼!……”
佟彤回头怒视,把宫女们后面几句话憋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一眼看过千年,看着这个熟悉的轮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幅画,完工了?”
她最后问出了这么一句。
希孟辨认她的服色,知道大约是个随便乱闯的皇家大小姐。
“还没。”他的声音暗哑,“差一点点。”
他面前的榻上,摆着一排粗糙的陶瓷调色盘。他右手执着一支笔,极慢极慢地点了一抹石绿。
佟彤目不转睛,跟随他的动作。
直到他的右手移出阴影,暴露在窗外射来的光线之下——
“天……”
佟彤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的手……
那已经不能算一双手了,消瘦得不成形,露出一道道青筋和骨节。肥大的袖口下面藏着的,更像是一双精微的机械臂。
他已经病成这样了吗?
距离《清明上河图》里那个生机勃发、欣欣向荣的明快少年,才过去了多久?
对于不熟悉的人,希孟懒得客套。他低声警告:“别挡我。”
佟彤连忙躲开几步。
载着画卷的桌案已经推到了他的榻边,让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笔尖剧烈晃动。
佟彤知道他想在哪里画龙点睛。《千里江山图》不管是实物还是高清影音本,她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熟悉得如数家珍。
她不顾他警告的眼神,大胆伸出手,扶住他的后背,将他的重心挪动了数寸。
他的笔尖落在他心中所想的那个点上,极其克制地涂抹了几下。
如同洪流中的一滴水,这些笔触完美地融入到了周边的石绿颜色当中,不放大了仔细看,根本无从得见。
整幅画卷已臻化境,在旁人、即便是专业人士眼中也已经算是完美。但他似乎还不满意,还在零敲碎打地进行填补和修缮。
他满意地丢下笔,慢慢倒回榻上,胸膛起伏。
看她的眼神也稍微和缓了一点,仿佛在问:你是谁?
“不是、这……”
佟彤回头出门,揪着一个小宫女就问,“这画院的拨款都被贪了还是怎么地?有人病成这样,怎么连个大夫都不派过来?官家不是定期就要来巡视吗?快派个人去告诉他,这里有个人快不行了……”
被她抓到的小宫女愁眉苦脸,一脸茫然。
一个老郎中举着药箱匆匆赶来。那宫女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忙说:“太医来了,太医不是来了……”
老太医好像还有些资历,沿路几个学徒纷纷给他让路。
老太医先低头看地,恭恭敬敬地对帝姬行了礼。
他也是早就知道帝姬的“隐疾”。起来的时候,偷偷瞄了她一眼,眼神颇为跃跃欲试。
佟彤不悦:“看什么看?想给我开药啊?”
太医慌忙再拜:“不敢不敢。老朽的专长不在心病,您这病呢,还是汪太医去治比较好,老朽就不越俎代庖了。”
佟彤哭笑不得,心里说,您见过哪个精神病人心平气和的跟大夫讨论自己的病情吗?
然而这个太医貌似没有接收到这个咬牙切齿的讯号,对她一行礼,径直走到了希孟跟前,熟练地打开药箱,给他把脉、施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