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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郑尚宫眼皮一抬,嘴唇一抿,唇角的刻纹分外严肃,她不知道七娘子举起手来是什么意思,但这显然是一种极不礼貌的打断行为,也许是这位问题生徒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折腾先生的方法吧。
郑尚宫眼皮垂下,忽视了李馥的举手,李馥意识到郑尚宫可能看不明白她这是有话要问,便也顾不上更加失礼,干脆出声打断了郑尚宫的诵读:“报告先生,七娘有问题。”
郑尚宫紧紧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似是终于平复好自己的心绪,她才睁开眼对李馥说:“七娘子,有问题?”
知道郑尚宫现在的心情一定极坏,李馥恭敬地长跪起身,又向前膝行几步,来到郑尚宫的案几前,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拜礼后,在郑尚宫越来越难掩惊讶的眼神中,她问:“是,七娘有疑问。”
接下来,李馥便和郑尚宫就她方才念诵过的课本中每一个疑难字句的释义和她不明白的用典详细地讨论起来。
郑尚宫起初还有些狐疑,但她被问得越多,就越是惊讶难言。要知道,女则的抄本只有她自己面前的一册,七娘子她们是没有的——因为郑尚宫认为没有必要,她们之中有一大半连字都认不全,而且她也不指望她们对这本书的内容会有什么深入了解的兴趣,而她方才只是用不快不慢的语速将并不直白浅显的《女则》朗读了一遍而已!
换句话说,她眼前的这位一向名声在外的问题生徒,若非在此之前便已经从其他渠道得到了女则的抄本,并将之背诵了下来,就是在她方才念诵一遍的短时间内中将这一卷全文一字一句、全部记住了!
要知道,她问的疑难字句和典故贯穿全篇,即便是每句话中几个不确定该如何书写的字词,她也一一提到,这如果不是已经强行记下了所有内容,又怎么能问的出来呢?
更何况,在如此梳理过全文通篇之后,她又当场用自己的语言将这卷书中说过的马皇后的故事以及文德圣皇后对此的点评总结了一遍。
李馥说:“……故而,汉明德皇后虽然对她兄弟们奢侈铺张的行为表达过多次不满,奖赏衣饰朴素的,严惩行事奢华的,时刻警戒他们的贪欲,但她终究只是在强调表面节俭的细枝末节上下功夫,而没有看到祸端的根源在于外戚手中过度煊赫的权柄,这才是在她薨逝后,几位国舅不得善终的原因。也就是说,在文德圣皇后看来,例行节俭虽然不错,但比之权势过盛来说,又是不值得纠缠的末节了。”
才刚了解字句的释意,现在她又已经理解了整篇文的意思!还明白了文德圣皇后自戒自警的深意!
“……正是如此,”郑尚宫心情复杂地赞道,“文德圣皇后性尤俭约,凡所服御,取给而已,但她却从不曾似汉明德马后一般,以皇后之尊着布衣示人——那样不仅失却皇后的体统,也起不到使奢侈之辈醒悟的效果,只是为后世留下自己节俭的名声罢了。”
李馥有些惊讶,她发现郑尚宫连“东汉那个皇后只是为了邀名,根本就不是真的为国家和自家人的长远考虑”这样的真心话都说出来了。沉吟片刻,她不禁点头:“是啊,这正是文德圣皇后不为留名,并能区别出本源和末节的贤明之处。”
对于李馥会给出这样的回答,郑尚宫已经不那么吃惊了,她只是眼神复杂地打量着李馥:如果她一直就能过耳成诵,又有着在经过讲解之后迅速理解归纳的能力,那么她一直以来的表现,是因为对课程的内容没有兴趣,还是觉得……没有难度呢?
郑尚宫决定接受这个挑战。
于是李馥便见,表情一直极为严肃的郑尚宫忽然眨了眨眼,让李馥意识到她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五,之后又轻启薄唇,语气轻快地道:“七娘子明敏聪慧,心性澄澈,某此前对七娘子多有误会,某在此向七娘子请罪。”郑尚宫端正一礼,李馥连忙避过,“为了弥补某的过错,从下次开始,七娘子不如就做这女则课的助讲,也好与各位娘子一同交流对于女则的见解,方才不负圣人将诸位娘子交托于某的信任。”
呃,助讲?跟助教有什么区别?喂喂喂!郑尚宫!你难道打算以后不再发挥上班摸鱼的优良传统,而是要认真讲课了吗!?不要啊,我今天也就是随便说说的!以后不会再打扰您上班摸鱼了!
可惜,任凭李馥在眼神中对她进行多么悲愤的控诉,郑尚宫都和没看见一样,同时,她并不给李馥更多反应的机会,而是施施然起身,又在向诸位皇女行礼之后,径直告退离开,留给李馥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馥要在女则课上帮郑尚宫助讲,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李馥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给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