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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多数时候其实并不是恩与威双管齐下,而是该用哪个便要用到点子上。
施威,要施在痛处,方能把人镇住;颁恩,要颁到实出,让人欣然接受。
是以宫外的一切自有家中帮她打点妥当。她原不想多劳家中帮忙,毕竟也不算多么亲近,但眼下是不得不开这个口。
——这事与接下来的许多细枝末节,她都必须压住。奈何朝露轩中的宫人已无可避免地知情,不拿捏住他们的家人,就是极大的祸患。
小禄子当即离宫,一是找人看那是何物,二是去帮夏云姒递信。
晌午时他折回来,先把回信交给夏云姒,夏云姒看了眼,是直接在她递出去的那张纸上回的,仅一个“阅”字,另有父亲的小印。
银炭里的东西他也打听清楚了:“娘子,那是水银。”
“……水银?”夏云姒微觉错愕,旋即惊怒焦急。
水银乃是剧毒。
小禄子低低地垂着首,声音也愈发放低:“下奴着意问了,水银便是寻常放着,只消两三个时辰也可慢慢散布各处,使人中毒。遑论受了热。”
夏云姒长长沉息,语气不由自主地生硬:“知道了,下去吧。”
这人果然是想要她的命。
而且论手段之阴毒,可比之前强得多了。
此事她断不能轻易放过,然而事情牵连甚多,真要彻查下去就不得不通过皇帝。
她现下最怕的,是皇帝如往日一般大事化小。
她得断了他这个念头。
傍晚时皇帝又来与她一同用膳,她多施了些脂粉,看起来气色便好上了一些。
她撑着精神与他连下了两盘棋、又倚在他怀里温温柔柔地读了会儿书,直至尚寝局的人来了,她才催着他离开。
他笑说:“朕可以翻你的牌子。”
意思便是陪着她共眠。
他似乎很享受于此,连翻她六天牌子时其实也并不是日日都为寻欢作乐,当中有两日都是搂着她说话罢了。
这回她却羞赧一笑,勾一勾手指引他凑近,薄唇凑到他耳际:“皇上愿意陪着臣妾共眠,臣妾却不敢留皇上呢。不然臣妾这身子虚着不能尽欢……”语中一顿,声音愈发透出媚气,“却还偏要想着枕边人的生龙活虎,难受得紧!”
语罢就见他直连耳际都红了一下,抬手便刮她鼻子:“不害臊!”
她往后躲一躲:“所以啊,皇上别招惹臣妾。要么去看看旁的姐妹,要么专心看折子去也好!”
这逐客令直下得让人春心荡漾,他自不会生恼,只叹气摇头:“罢了,依你,朕看折子去。你早些歇着,身子刚好一些,别再病得厉害起来。”
夏云姒噙笑,便招手唤来莺时。
莺时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只手炉,她把手炉塞到他手里:“皇上拿着走,别冻着。”
平日里都是没有这手炉的,他不禁笑道:“虽不害臊,倒愈发贴心了,也不错。”
“臣妾才不是贴心。”她一番眼睛,语气娇嗔,“这炉子是不日前刚送来的,一对两只。成双成对的东西,臣妾如今看着都喜欢!”
个中含着怎样的情愫自不言而喻、不必直言。他颇觉欣慰,手抚过她的脸颊,又温存无限地将她的薄唇稳住。
她毫不迟疑地迎合起他来,算计之下,自能做得比他更深情、更温柔、更能掠取他的心。
这一吻好生悠长,分开之后,二人又静静对视了许久,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对方。
而后,他自是拿着那手炉走了。
为着她的这份深情与体贴,这手炉他日日都用着。
这一连数日里,他又几乎日日都来朝露轩陪她,也就是每日至少有一次,会在她这里换上新炭。
她每每都给他放上足足四块炭,每一块都是她“精挑细选”的。
那日她在小禄子回来前便仔细地辨认过许多炭块,发现其中有一些上隐约可寻细微的划痕,便是先前将其挖空填入水银的痕迹。
而后她去了存炭的小库,跪坐在地上静静地亲手挑选,不过多时就数出了五十颗。
五十颗,足够了,足够将事情推向令那幕后之人后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