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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姒颔首,悠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浓郁的热茶:“皇长子今年周岁十二,静双也已十岁了。这个年纪说小还小,但有时情窦初开也就是一瞬的事,别节外生枝。”
素晨忙一福:“诺,是奴婢疏忽了,只还拿她当小孩子看。娘娘放心,奴婢日后必定多注意些。”
夏云姒淡淡地嗯了声,就不再多说此事,只又提及来年可挑个人教静双习舞了,可先在舞姬之中物色个合适的老师。
交待妥当,素晨就告了退。夏云姒侧倚在罗汉榻上盘算心思,直盘算得发出一声连自己也辨不清意味的笑。
她的算盘打得……真是好远,远到让她自己偶尔回想起来,都禁不住一阵慨叹。
可这算盘她不能不打,早在决定进宫那一刻她的一根根心弦便都绷紧了,每一刻都有个声音在心中低语,一次次地提醒她,她必须走到最后。
如此,她如何能不时时刻刻想着这些?
所以她才会在看到静双的时候眼睛一亮——静双那时只有四岁,又穿着低位小宫女的粗布衣裳,还挨着打,哭得满脸泪痕。
即便如此,她的美貌在一众小宫女里仍十分出挑。宛如明月挂在天边,缥缈的云烟遮不住那份光彩。
这样的美人胚子即便在宫中也是不多得的,夏云姒当时就拿了主意,就这么将她带了出去。
如今一转眼倒也过去了六年。依着本朝律例,女子十五岁及笄,但十三岁就可嫁人,这么算来不论十三还是十五,静双派上用场的时候应该也不远了。
那个时候……夏云姒该是二十五或者二十七岁。
这个年纪,放在每三年都要添进一茬新人的宫里,已经不年轻了。
许多宫妃从二十三四便会有所紧张,开始物色年轻的宫女代为侍驾。宫里不就是这样?谁都想得宠,等到自己年老色衰不能得宠之时,身边有人能替自己得宠,那也算一回事。
她相信静双不会让她失望,因为几载下来,静双不仅如料出落得愈发娇美,琴棋书画更学得尽心,性子也温柔。
这样的人送到面前,皇帝自是会欣然接受。
先前的这五六年,夏云姒闲来无事都时常靠设想此事来解闷儿——若是心中爱慕皇帝的人,想到这些大概会难受;但对只想步步为营的而言,设想自己宠冠六宫之后出现的新宠也是自己手里的人,只会觉得无比畅快。
只是近来,偶尔再想这事,她常会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还是想得不够周到。
再过不足一年,便又是三年一度的大选了。
她挑出静双之时没料到顺妃当真与往事皆有瓜葛,自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与当时还在行宫避世的顺妃明争暗斗。所以当下看来,明年大选时顺妃免不了是要做些安排,给她添一添堵了。
掌权宫妃就是掌权宫妃,她与庄妃瞧着与之位份相同,为着这份皇帝亲赐的权力也终是矮了她一头。上回大选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不过是因为当时她们还没什么嫌隙,犯不着惹旁人不快。但如今,顺妃但凡想利用这大选的机会、物色新人为自己丰羽添翼,都是做得到的。
可惜啊,静双现在还太小,还用不上。
不然等到顺妃选好了人进来,她这边献一位姿容惊人的妙龄佳人到御前,势必能让顺妃窝火一通。
雅悦居里,顺妃侧坐榻桌边修剪着花枝,一语不发地听侧旁的宫女瑟缩着禀话。
宫女是她身边的大宫女,鲜少这样紧张。不过是转述清凉殿传出的旨意罢了,当中也语结了好几次。旨意说完又说起樊应德专程来传的话,声音愈发小心:“樊……樊公公说,皇上如此下旨,是念着娘娘您刚遇了事,怕宫里那些人乱嚼舌根,说您为了一己私利大动干戈,平白折了贤名……”
宫女说罢便抬眸偷眼瞧她。好半晌,顺妃都未有什么反应,直至一剪子厉然剪下去,咔嚓一声,将开得最盛的那枝连枝叶带花朵全剪了下去。
宫女往后缩了一下,顺妃面色倒仍平淡,将剪刀往桌上一搁:“行啊,本事不小。”
宫女不敢吭声。
顺妃笑音冷冽:“比她那个姐姐可是强了不少。”
夏云妁昔年憋屈成那个样子,也没能做出什么来。这夏云姒,倒轻而易举地就让她这掌权宫妃连这等要紧宫务也插不得手了。
人前人后,她却还得念着夏云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