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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纸递给他们,“长卿看看,朝廷刚下的诏书,这是翰林学士元绛的手笔,真是绝妙好辞。”
王忆看那纸上写着:“朕德不明,听任失当,外勤师旅,内耗黎元。秦、晋之郊,并罹困扰。使人至此,咎在朕躬。其推恤隐之恩,以昭悔过之义。劳民构患,非朝廷之本谋,克己施行,冀方隅之少息。河东死罪囚,徒以下释之。两路民众因军事被科役者,酌减税赋及科配。吏部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韩绛听用匪人,违戾初诏。统制亡状,绥怀寡谋。暴兴征师,矾入荒域。卒伍骇扰,横罹转战之伤,丁壮驰驱,重疲赍饷之役。边书旁午,朝听震惊。今罢相,以本官知邓州。”
王厚亦冷笑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只要夏国仍然占据着横山,年年都会来侵扰百姓,边境就不可能太平。那些在朝内动动笔杆子的士大夫倒是轻松,可以随便议论他人。下回等夏兵来了,让他们用这些辞章去抗敌好了。”
王忆此时觉得心里闷闷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半响方道:“边事已初见成效,可惜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诏书上面明言,朝廷近期不再出师。以夏兵的习性,今秋麦熟之时必将再次攻打抚宁和逻兀,到时又该怎么办?昔日班超弃笔从戎,我看我等今天倒是要弃戎从文了,将士百战守边关,居然抵不上士大夫一支妙笔、一张利口。”
王忆为人谨慎,很少抱怨议论别人,今天这么说,可见他内心气愤极了,王厚刚要出言安慰,却见他眉头紧皱,手捂胸口,身子一歪就向后倒去。
☆、50.坐觉尘沙昏远眼
王忆昏迷后,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周围的世界诡异地扭曲起来, 地板、屋顶都变了形状。依稀又回到了穿越前的世界, 他着急去采访,坐在那辆出租车上,司机带着他超速前行, 突然一个急转弯, 迎面一辆卡车直直的撞上来。
他心中一惊, 拼命挣扎, 觉得这副身躯在不断下沉,最终黑暗袭来,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王厚在屋内焦急的看着请来的大夫:“他究竟怎么样了?”
大夫号完脉赔笑道:“不妨事,是急怒攻心,血不归经,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再喝两幅安神的药,自然能好转。”
王厚闻言稍微放心了一些, 又皱眉问:“他都昏迷二个时辰了, 怎么还醒不来。”
大夫内心好笑,这个人心也太急了些, 且没有一点医学常识。不过王韶目前是陕西官场新贵,对他的儿子自然要好好应付,忙笑道:“个人体质不同,醒来的时辰有早有晚,在下以为, 贵友最迟明早就清醒了。”
王厚送走大夫,见王忆府上只有一名十三、四岁的小童在侍候,手脚一点也不利索,匆匆忙忙进来居然被门槛绊了一跤,把刚熬好的一碗药全都打翻在地,忍不住叹气道:“你出去把药重新煎一副好了,我来照顾病人。”
他摇头苦笑:王忆平日看上去也是精明干练,怎么就请了这么个半大小子料理家务,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王厚看王忆额头上已是汗意涔涔,忙拿出帕子给他擦拭,却听他喃喃道:“娘娘,我想回家。”
王厚一愣,叹息一声,王忆向来不肯提及身世,如今生病,首先想到还是家人,看来真的有难言之隐。他正要出去问问小童药煎好了没有,却听王忆又喃喃道:“爹爹,恕女儿不孝。”
王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细细端详这位好友,身形纤细,眉目如画,以前只觉得他男生女相,前途贵不可言,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心太大了,这明明是一名小娘子嘛。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去摸王忆的喉结,发现上面硬硬的,用手一撕,居然是王忆自制的一块膏药,做得这么形象,不用手去摸根本看不出来。
他在王忆床边坐了好久,最终小心翼翼的把膏药贴回原处。王忆女扮男装,必有苦衷,他决定选择帮他守护这个秘密。这么想来,内心居然涌上一丝甜蜜。
王厚又把被子替王忆掖紧了些,突然发现从枕边掉出一枚雪柳,他忍不住笑了。王忆表面刚强,但毕竟是女孩子,也会喜欢这样的小饰物。他想以后再逛集市,似乎不能光拉着王忆逛兵器摊子了。
王忆醒来的时候听到鸟啼声声,一夜的风雨终于过去,现在日光透过帘幕照进来。已是初夏时节,边地的春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室外的樱花落了一地。
王忆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到王韶府上,他迫不及待的问王厚:“夏兵后来又攻打抚宁了吗?”
王厚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犹豫一阵方道:“夏国倒是没有再次用兵。不过韩相公罢相后,朝内反对在逻兀和抚宁的筑城的声音一直没断过。加上今春陕西大旱,夏国遣使议和,朝廷已经下令放弃抚宁、逻兀了。”
王忆喃喃道:“果然如此……”
王厚心疼王忆这幅样子,安慰道:“长卿已经尽力了,况且抚宁一战,剿灭夏军万人,如论如何都算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