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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诗亦曰:乱之初生,僭始既涵。有些决定一旦做下,它带来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纵使王相公日后东山再起,世事也不一定会如官家所愿的。”
赵顼摆手道:“我朝宰相进进出出乃是常事,朕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云娘一眼:“倒是昨日有人交给朕一件东西,说是你那里的,你看认不认识?”
赵顼缓缓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曲水纹样的盒子,云娘一眼就认出,那是王厚赠予她的,里面有他收集来的冬虫夏草。
云娘面色平静无波,淡淡道:“是妾的东西,怎么会在官家那里?”
赵顼怒急反笑:“这是私相授受之罪,你倒承认得痛快,你和王厚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云娘觉得心在一点一点变冷,自失一笑道:“妾与处道之间,天实鉴之,官家的疑心病就这么重吗?在官家心里,权柄怕是比什么都重要,便是眼下异论相搅的局面,也是官家有意为之吧。”
“放肆。”心中的隐秘被云娘一语道破,赵顼突然暴怒。抄手将案上的黑釉兔毫纹茶盏狠狠掷到地上,滚烫的水四下溅出,云娘躲避不及,右手当即起了一个大的水泡。
赵顼一愣,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云娘直挺挺跪下道:“妾言语无状,触犯天颜,自知罪过深重。请官家免去妾女官之职,逐妾出宫。”
赵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方怒道:“好好,你是巴不得如此吧。打量朕不敢处置你吗,便如你所愿。”
宫中是非多,云娘被逐之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她回到自己的居所,却见暖玉坐在折背样玫瑰椅上发愣,竟然没发现自己。
云娘出声唤她,她才怔怔起身道:“娘子的事,婢子都听说了。其实官家只是一时生气,事后醒悟过来,自会想起娘子的好处。娘子还是不要太倔了,找机会服个软吧。”
云娘摆手道:“我自有主张。倒是处道赠我的盒子,一直放在书柜里,怎么会跑到官家那里?”
暖玉叹道:“我也纳闷呢。这宫中人心险恶,眼红娘子的人又多,便是咱们这里的人也不能保险。”
云娘自失一笑:“罢了,反正我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想来害我那人心愿已了,倒也不用再担心这些,落得清净自在。”
暖玉怅然若失:“娘子真的要走吗?”
云娘见她十分不舍,笑着劝慰道:“世事难料,我们以后也许还有见面的机会。倒是我出宫后,你做何打算呢?”
暖玉笑道:“娘子不用担心,我在宫中多年,自然有安身立命之处。”
云娘出宫后,暂居于姐夫冯京府上,与亲人久别重逢固然是好事,但她一连几日接受二姐富真娘的追问,着实不胜其烦,正要想个什么法子解脱,却见王安石府上仆人来请。
冯京现为参政知事,虽与王安石同朝为官,但一向政见不同,见到王家的人来请云娘,皱眉扫了她一眼,只得放她去了。
那老仆领着云娘来到城东的夷山上,她心中正在诧异,却瞅见王雱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见她来了,拄拐立起拱手笑道:“还要多谢娘子,我现在已经能够勉强走几步了。”
云娘对他的举动大不以为然:“侍讲现在还需卧床一段时日,不能多走动。”
王雱无所谓一笑:“这一病病得久了,早就想出来透透气,近日晴热颇觉烦闷,倒是登上夷山,远近见千里,能令人心目为之一开。”
云娘依言向山下望去,此时天已向晚,登高远望,万家的炊烟映衬着紫色的暮光,甚至可以看到城墙外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原野风光,可以看到汴河一碧千顷,波涌浪卷,宛若银链一般向东流去。突然一阵疾风吹来,山间的林叶倏倏作响,在夕阳的映射下变做金黄之色,虽是晚春光景,却让人无端觉得有似深秋的萧瑟。
王雱叹道:“两个月没出来走动,却错过了汴京春色。风景不殊,而朝中怕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云娘沉默了,这段时间她在冯京府上,对朝中之事并不陌生。三月辛酉,诏翰林学士承旨韩维、知开封府孙永据详定行户利害所供行户投行事,追集行人体问,诣实利害以闻。乙丑,皇帝下罪己诏,广求直言。紧接着,朝廷下令应灾伤路分,编排保甲、方田造簿、淤田及应有见差夫处一并权罢,候农隙丰熟日别奏取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布局,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到图穷匕见之时。
云娘笑道:“侍讲这次找妾来,不单单是让妾来看风景登高望远的吧。”
王雱笑道:“娘子是聪明人。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如今爹爹已经成了弃子。我听闻娘子也被逐出宫中,不知下一步要做何打算?”
云娘沉声道:“妾原不懂朝堂之事,只不过对治病略有心得罢了。听闻陕西一路受灾尤重,瘟疫猖獗,妾愿尽一己之力救助灾民。”
王雱笑了:“我果然没看错娘子,当此非常之时,能出一份力也是好的。娘子既然有恩于我,我自然会帮娘子达成心愿。如今朝廷派沈括赴陕西诸路巡查,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