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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中比划着,风荷坐在一把檀木椅上,伸手勾起案上的白玉茶壶,往青色瓷杯中慢慢斟满。
水雾轻薄,湿润了他的眉,更显飘渺灵幻。茶香逐渐溢满整间大殿,好闻极了。
飞鸽青瓷杯衬着他雪白的手指,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向她看来,神情如月华清冷:
“你可是悟出了‘知足常乐’?”
木谣点头。又道:“长老说,只要人活着,就会遇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毁誉饥饱,是事之变,也是命之行也。如果我们能参透其中玄机,便可得道。”
风荷“唔”了一声,抿了一口茶:“可有不解之处?”
木谣想了想,“长老还说,假使一个人的修养达到随时随地都没有痛苦烦恼、永远平和的地步,即登神仙之境。”
“可是弟子不解,人生来七情六欲,怎么做到没有痛苦、没有烦恼呢?要是真的有人能到达那样的地步,即使已有长生的寿命,也不能算是活着了吧?”
那清辉流转的目光忽地一顿,停滞于她脸上,木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耳根微热,忙别开脸,心里又很痒痒的好奇,不禁道:
“荷君既然位列仙班,那你……是不是已经达到了那样,嗯,忘物忘我的境界?”
岂料他长叹一声:“惭愧。”
风荷握着茶杯,宽大的袖袍滑下,遮住他的手腕:“实则,三清同你口中所说,都已是接近神的状态。只有魂魄至纯、六根俱净的上古神灵,才能无悲无喜、不受外物与心的迷惑。不,应该说,他们根本没有心,也谈不上爱恨。只是……这世上已经没有那样的存在了。”
他放低了声音:
“至于仙,其实,也会有所痛苦、有所困顿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有爱恨。”
似乎是轻轻的一叹,“仙这个物种,一向十分矛盾。苦修多年,终脱于凡胎□□,得享长生畅游天地,却还是无法摆脱六欲七情。”
“一旦沾染,便注定在永生的寿命里,都不能于这红尘解脱。他们仍会如凡人一般贪嗔痴恨,患得患失,爱别离怨憎会,甚至因为比一般人更加强大更加无畏,做出很多荒谬绝伦、惊世骇俗的事。而他们最终的结局,就是被天命所弃。”
“阿谣,你说,这些所谓的仙人,”他笑了,隐隐一丝苦涩。
“是不是很可悲?”
木谣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眉心纠结着隐晦的痛苦,他的笑意是那么自嘲与悲哀。
风荷。他在说谁,到底是说这世间的仙人,还是……他自己。
如果他是在说他自己,那么,那个让他困于红尘樊笼的人,那个让他每每陷入回忆就不住叹气的人,那个让他频频露出如斯悲伤眼神的人,究竟……是谁呢?
心脏仿佛被揪紧,一抽一抽的疼痛着,木谣有点茫然,她为何会这样难过?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不只身体,呼吸也僵硬起来,遂默默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的神情。
高大的柱子上还卧着那只白狐,百年千年,它究竟有没有淌过苍茫碧海,与心悦的姑娘重逢?
寂静,还是寂静。
嗓子有点干哑,木谣想,她是不是该告辞了。却忽有雪白光芒悠悠晃过,一缕茶香沁入鼻中,木谣还呆滞着,放在胸口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住,修长的指节一分一分地紧贴了她,与她十指相扣,恋恋不舍。往上看,是玉琢的下巴,雪白分明的轮廓,微低的双眼里,含着无限的温柔与眷恋。
……
许多许多年以后,木谣回想浮云殿中一席话语,复述一遍,身边的人听后,也像这时一般握住了她的手,深深地凝视她,眸中恍如水波晃荡,仿佛下一刻就要溢满清池。
他给了她最终的答案。
“或许他们,甘之如饴。”
☆、一点素心烛,为君轻摇曳
011一点素心烛,为君轻摇曳
手指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停滞约有一息,再沿着衣袖一路往上而去,有点懒散地把住了她的肩,他微微躬身,问:
“阿谣,你今年多少岁了?”
木谣眨眨眼睛。眼前一缕一缕黑发泻落,半遮半掩着敞开的衣领,他颈窝很深,锁骨线条分明,再往下,则是若有若无的雪白。
“嗯?”像是不经意地,从鼻子里逸出轻轻的一声,提醒她回答他的问题。
少女的心忽然变成一把琴,被谁轻轻一拨,就乱成一首无章序曲。慌乱低头,看完左脚看右脚,可恼人的是眼前全是一片雪白,又一片雪白……
这可如何是好?她呼吸了又呼吸,努力忽略几乎逼近嗓子眼的心跳:
“过了,过了下个月,弟子就,就十六岁了。”
不知怎么结巴起来。
风荷轻轻“唔”了一声,直起身子,手指伸出,落在她的发顶上,缓缓地揉了揉。木谣略微缩了缩脖子,像只猫。
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