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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懿。
她从袖口拿出一张皱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纸双手承到合懿的面前,姿态低伏,声线却仍自持,“这是我在世卿的枕头底下发现的,公主写下的和离书他至今都留着,若非亲眼看见,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能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公主喜欢世卿……或者曾经喜欢世卿,但公主扪心自问真的了解他么,他喜欢颜伯卿的画,公主就送颜先生宿仇孙道真的画给他,他对杏仁过敏,公主就亲手做杏仁佛手送给他,他素来不喜张扬,公主就在国学监之外昭告天下您的心意……凡此种种不胜列举,赐婚之时他是不情愿,但皇命难违,对于公主所带来的一切他几乎都被动接受了,事到如今,乃至于公主这个人,他也已经接受了,但或许天意弄人,这时候公主却冷了,我此来只希望公主对和离之事三思而行,人一辈子是很漫长,但年少时纯粹的心动却可能只有一次只那一个人。”
这番话连太后都听得晃了神儿,合懿只是半垂着眼睑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张了张嘴,一句“他喜欢的另有其人”终究消弭在唇齿间没说出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朝太后蹲了个安。
“这次贸然提出和离是女儿考虑不周,以至于惹下诸多麻烦,还请母后明日下懿旨责罚于我以消众怨,女儿日后必定谨言慎行,不会再任性妄为。”
说罢又转向老太太与封夫人,颔首道,“今日劳烦您两位辛苦跑一趟,我们小辈办事不周全还请见谅,不敢再教长辈操心,三日后我自行回去,今日身子不适,不便多陪,望您二位勿多心。”
这是她此刻所能说的最周全的话了,顾不上拉松青,她一个人匆匆出了永安宫,所幸松青还是跟上来了,这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安慰。
第二日太后降懿旨,称公主与驸马心性幼稚不顾大局,小吵小闹便轻言和离,将婚姻当作儿戏是为不妥,二人均罚俸禄一年,以儆效尤,此一举自然引来诸多不满,但长公主亦与驸马紧随其后联名出致歉书,表明二人已冰释前嫌,先前种种皆是误会,自家私事闹到金銮殿上妨碍国事,甚是惶恐,最后又谢诸君劝诫美意,一番装模作样的“诚意”才终于堵住众朝臣的口。
合懿临走之前趁与皇帝独处时,因始终不放心骞瑜,遂旁敲侧击于皇帝:“你有很多女人,那么切记不要倾注太多的感情给一个人,你从小那么聪明,千万别在自己心上栽跟头。”
皇帝恐怕是当她联想到自身才有此一言,手中拿着书转过来漫不经心冲她笑了笑,点了个头嗯了声便算是应下了,合懿还是没办法说太多,只盼骞瑜既已入了深宫便能随遇而安,早早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出宫回府那日太后又送她到贞顺门前,合懿下了步撵才看见宫门外有人在等,他还是一般的长身玉立,只略显的消瘦了些。
合懿瞧着只是五味杂陈,向太后依依告别后,她下白玉阶朝宫门外走过去,期间一直微微仰着下颌,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丝毫地失态。
恰逢官员下朝,群臣自宫道一头鱼贯而出,她闻声回头,看见这些拿她当刀使的人忽然就红了眼睛,脚下像是定住了一般再挪不动,真想冲上去问问他们的为官之道究竟是为国为民还是排除异己不择手段?
身后却有人快步走近,揽住她的腰背拥入怀中,按着后脑勺让她的额头贴在他胸前,合懿正想推拒,却听见他低声说:“都过去了,别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以控制你的情绪。”
她果然不再动了,微微颤抖的肩膀藏进了他宽大的衣袖下。
封鞅随后抬起头,目光遥遥对上玉阶上的太后,冲她微微颔首,太后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几分。
身侧涌过一波人潮,“和好如初”的公主与驸马站在人群中间旁若无人的相拥,有人说着恭喜,也有人嗤之以鼻。
☆、钟意迟
“多谢公主。”
封鞅扶合懿上马车时这样说。
合懿脚踏上小马墩略一顿,只道:“我只是不想阿玦知道后生气,与你无关。”
她的声音不像以前那般软软地了,也不会再带着能让人怜惜的哀婉,只是平静地叙事,寻常的像对每一个人一样,又比对每个人都更“寻常”一些。
“灵犀……”封鞅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语气有些无奈,他托着她的手腕忽然反手握住,止住了她登车的步子,“我和骞瑜不是你想的那般。”
那是那般?
合懿回过头问了句,却没给他再解释的机会,兀自抽回手腕,进了车里便将门关闭了,那封信的古怪之处他当时不说,她如今也不打算再听。
松青兜兜转转又回了合懿身边,如今看见封鞅就想起那三十个板子,心里头直发怵,瞧着车门关了,便吩咐宫门值守的侍卫牵来一匹马,硬着头皮上前去请他挪步,好在封鞅也没多言,翻身上马便从容吩咐侍从往公主府去了。
沿途路过一家甜点铺子,合懿估计是闻着味儿了,打开车窗唤松青去给她买两份杏仁佛手,松青张口就劝:“您想吃什么回头让小厨房给做就是了,外头的不干净,您吃着,奴婢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