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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已经醒了,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慰问,热闹了整整两日,到第三天才算歇停,只剩下二师兄日日给他煎药、送药。
他平时怎么没觉得师尊有这么多弟子。
迟怿身体再好些,便可以下地了。在床上躺了几日,他决定出去走走。随意在蓬莱逛了逛,便遇见从学思堂回去的式微。他正想过去,却见她假装没看见他,连忙掉头走了。
迟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抬步子。
她这是什么意思?前几天见到还面有愧色,今天相遇转头就跑?
下次遇到,他一定要捉她问个清楚。而后三四天,他竟然连她的影子也没看见,蓬莱这么大的吗?
他突然明白,她在躲他。
她不再纠缠他,是好事,他不用再受气了。他这样想着。
可那个暴雨之夜的烦闷从静谧中滋生,不愿意放过他,又开始包围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是因为担心,这次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自己为她劳心劳力,她却对他退避三舍。
后天他就要返回青帝宫,三十天才会回来。三十天,所有不甘都可以被扼制。
于是,他去了最能让他沉心静气的出云楼。
“她这几日,却乖巧了许多,日日往出云楼跑,你昏睡这几日,那对仙鹤也是她喂的。”
他也许忘了二师兄的话,竟然自投罗网。
她跪坐在软垫上,趴睡于案边,深绿色的罗裙摊开铺在地上,像庭中盛开的绿芍药,青黑色的长发搭在背后,几丝掩在面前,遮掩了睡颜。
窗是开着的,小风微起,吹得宣纸乱飞,散落于地。
迟怿拾起一张,白纸黑字,哭笑不得,那口堵在心头的气一下子疏散了。
替他罚抄《六行经》?可这个字未免太丑了,东倒西歪,毫无字体架构可言,师尊又不是瞎子。
他将地上的宣纸一张张捡起整理好,又合起了窗,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最后靠着她坐下。
轻轻撩开发丝,露出她埋在双臂里精致小巧的脸。
她突然醒了过来,一眼目见他,不知所措,便要往后躲。
他扼住她的双手,说:“别动。”
大拇指贴着她细长的眼角,捏起一根掉落的睫毛。
他放开她的手,问:“躲什么?”
她回答说:“没有躲。”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手脚皆麻。
说谎!
却没拆穿她。
迟怿拿起一支笔,刻意放缓速度,端正写了几个大字,放到她面前,说:“临一遍。”
他的字,如他一般,撇捺之间挺拔刚劲,横竖之内端正沉着,若是平日笔墨,还要多一份随意。
她乖乖拿起笔,正要下笔,一下被他打了手背,说:“姿势就不对,无名指抵在下面。”说着,竟凑了过来,从后面半搂住她,纠正她的握笔姿势,又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下笔。
“手指不要握这么紧,平腕竖掌……逆锋起笔,向右……”
她整个腕子都是悬空的,控制不住手抖,于是把笔一甩,说:“我不会。”
才写了三个字,无章无法。
窗都关着,她觉得十分压抑,便跑了出去,与仙鹤狎戏。
迟怿也跟着下了楼。
仙鹤几日不见迟怿,甚是想念,顿时扔下式微飞到迟怿身边,叼起他别在腰间的玉笛,示意他吹一曲。
迟怿接过玉笛,飞声入耳。
应着笛声,雄鸟嘴尖朝上,昂起头颈,仰向天空,戛然长鸣;雌鸟亦高声应和,双翅耸立,张开的翅膀和车轮一般大小,两翅中间长而弯曲的黑色飞羽铺在雪白羽毛上,像黑色的下裙。彼此对鸣,跳跃舞蹈,或伸颈扬头,或曲膝弯腰,或原地踏步,或跳跃空中。
式微仍沉醉在优雅的鹤舞中,笛声却戛然而止。
式微说:“师兄还有这样的好本事。”说的是他吹笛舞鹤一事。
迟怿收起笛子,说:“我母亲是千鹤一族的公主。”这些,都是母亲教他的。
提起母亲,他突然想起,“明天我要回青帝宫一趟,你记得好好喂养它们,”见她不说话,迟怿又说,“《六行经》,也拜托你了。”
“你要我替你抄书?”简直匪夷所思,他不是好学生吗,他自诩的端正呢?
他这次回青帝宫,最少二十日才能回来,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不过她要是能安心抄几天书,或许没那么多精力惹是生非了,还能练练字、静静心。
她这个字实在要好好练练。
“你不是已经抄了半卷吗?剩下的半卷,也拜托你了。记得照着书抄,一字不许删改,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迟怿如是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自: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