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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能记事的时候,娘就爱用,白搪瓷的,蓝边,面上是朵牡丹花。
黄琴是天快亮时才睡着。可睡着了却明明能听见爹的起床声和咳嗽声,听见衣柜的开合声。她知道自己是被牵进了另一处了,一处只有她能进的地方。
娘想和她说说悄悄话。
这样的时刻,不应该是在夜里吗?为何在这拂晓时?
黄琴带着一堆疑问想喊娘,突然脑门被针扎了一样,疼得激灵,她睁开眼,缓了缓,才意识清明。
她摸了摸自己的枕套,湿了一截,抽换下来,连同床单,一起抱出去洗。先洗脸刷牙,喝了一大杯子水,然后开始揉搓盆里的床单。邻居家开始做饭了,青烟冒出来,黄琴闻着了烟火气,深深吸一口,又吐出来,埋头猛搓几下,直起身,拎高开始拧,哗啦啦地水声响,爹从外面进了自家院子,黄琴把床单枕套晾上架绳。拧得不干,在低洼处形成一处水流,她盯着看了一会,看得眼睛发涩,转回身子。
她不想和爹说话。
她把搪瓷杯的水匀了匀,加点热水,爹看了一眼,自己重新去烧。
邻居从墙头冒了冒,递了东西过来,说,琴儿在啊?青艾要吧?想着你没时间弄,给你点。
黄琴想说不要了吧,也没人吃。手却早伸过去接了过来。身体永远没人心那么多弯弯绕。邻居又想说什么,看见黄琴脸上的水珠很快就下了墙矮了身。
黄琴愣愣,自己一寻思,往脸上一摸,哦,这是洗了脸一直没擦,还有点水珠残留,被人误会了。
青艾团子,曾是黄琴最爱吃的。
每到这个时节,她扔下书包,抄起草篓,别人若有时间,是细细在田间野垄里挑选好了,而黄琴则是拿一把小镰刀,快速地割,很快能割满一篓子。然后又是一阵快跑,到家时,娘已经把煮好的粥端在桌上晾得快透了。她擦着汗,喝着粥,听娘叨一声:琴儿啊,干活就是快,随我。
那一篓的鲜艾,挑了嫩芽嫩叶,掐掉老杆,便去了一部分。剩下的娘会拿个大菜盆舀满水,泡进去,浸透了,黄琴会抢着干,她爱在水里捣鼓东西,艾叶洗净了,她的胳膊手也白嫩嫩地透着清香。
然后在锅里蓄上半锅水,架上柴火开始煮。煮到发软,捞出来捏干,放到石臼里捣成浆汁,捣得稠稠的,偶尔捣得急了,还能扑上黄琴脸上一两滴。她也不擦,觉得这自然的东西对皮肤是无害的。
调进糯米粉里,和成面团,攥出一个个小团子,这是原味的,有一两年娘被她哄得高兴了,还会把皮擀薄了,包上馅,有花生碎的,有枣泥的。她还会跟在后面捏两捏,试着捏个兔子耳朵出来,留个标记给自己,因为那里面是自己爱吃的馅。
娘发现了她的小心思,只是笑,教她怎么把花型捏得好看。她执一把剪刀,那剪刀亮亮的,很小巧,被娘经久累月磨得锃锃的,一点锈也没有。刀把边上还缠着红丝线。三两下,娘能变化好几个花样在上头,而黄琴左手换了右手,剪出的还是三道杠。娘又笑了,把她快败坏完的团子重新捏了捏,黄琴才心甘情愿地放下剪刀。
娘放了一个玉米皮编的蒲团,让她在锅台边坐着烧着火,静静地等。团子蒸得很快,从有热汽冒出来到开锅这段时间里,黄琴觉得等得真是天大的幸福。
她捧个平底的大约四掌宽的白瓷盘,旁边放碗凉水,等娘往外夹团子。
那一锅的扑鼻啊,能把口水顺畅地激出来。她吸溜两下,娘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背,怕她把口水滴进锅里。黄琴笑着往后挪两步,又快速前进一大步。
前两个团子,照旧要祭拜一下。娘端走后,剩下的,黄琴不急,跟猫守老鼠一样,反而有了耐心。先是鼻子过足了瘾,嗅到鼻腔连同整个肺腹都被清香浸满,才慢悠悠挑起一个,一只手当托接着防漏,吹两口,在唇边上碰碰,温度能接受,细齿才张开去咬。咬得过程也有序:先慢后快,前三口要慢慢地品,一丝一毫地滋味都不能马虎,带着对天地馈赠地虔诚感。
若此时有相机,恰巧拍下来,也是美轮美奂。正值年少青春的孩子,光线漏下来,罩出果冻般的脸,白与绿的相衬里,满满的安定与平和,不忍心去碰,仿佛伸一个手指头,也能荡得丝丝的荡漾,惊着了那洁白的牙齿与晶莹的粘连,流露出满心的惊叹与彷徨。
什么感觉呢?黄琴吃完去想。那是有娘亲的关爱持护,那是娘亲把她放进一个大玻璃罩里,还撒了一层糖,让她像小白鼠一样地窝着,即使天塌地陷,她也不害怕。因为娘亲在玻璃罩外护着她。
她的太平盛世啊,总有两格是白与绿,白的,是糖,绿的,是那些能变成糖的口齿留香。
有些时光,像木板年画一样,刻下去,便永远镌进血肉里,无法分离,无法忘却。
这,便是其一。
一只笨贼带走了什么
黄琴把青艾收好,爹也不好这口,若按正常人的思维或行事来推断,这团子必是做不成的。可她坐下了,用脚勾过一个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