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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新朝始皇刘义成骑一匹赤红血马,一骑绝尘跑在队伍最前方,他长的魁伟傲岸,气宇轩昂,一身黄金铠裹住周身上下,腰间刀镶金嵌玉,手里棍雕龙画凤,背上长弓宝石缀满,腿侧箭囊精缝细绣,果然煌煌生威,一派人间帝王形象。
    算起来新始皇今年也整五旬了,十六岁投军,二十岁入魏王萧道岭麾下,浴血征战十五载而得禅位,成为帝皇,不知不觉又十五年了……虽然鬓须渐白,气势丝毫不减当年,甚至犹有过之。
    疾驰当中,就见他拉金弓搭玉箭,一道惊虹射出,远方森林里,陡然一声凄厉兽嚎传来:“嗷……”
    嚎声惊天动地,声震原野,林中栖鸟扑棱棱飞起有如乌云,整座山林都随之而瑟瑟颤抖,三千虎贲胯下马希津津惊叫,五百宫娥面色煞白娇躯颤抖。
    那绝不是普通野兽,普通野兽,便是虎豹熊罴,也不会有这般威势,一嚎惊天动地,摧肝沥胆,必是一只妖兽无疑。
    武修晋入先天,灵修结出元丹,生命形式与普通人,就不是一回事了,而相对人类,普通野兽晋入先天或者结出元丹,也同样会不一样了,通常俗称为——妖。
    一嚎之后,撞声连连,从这山脚下清晰可以看到,一道清晰的林木倒伏线路,从林中某处,正仿佛大地龟裂一般,飞快的向田猎大军此处传来。
    “妖兽犯驾,侍卫司十万火急护驾!”三千侍卫司,有高手疾声大呼,中气十足,竟丝毫不比方才的妖兽之嚎弱过多少。
    “护驾!”五百骑掉头转向,顷刻之间将妃嫔香车列队围起。
    “护驾!”又五百骑,马刺扎腹,符纸贴额,以秘法催发了马匹潜力,风驰电掣向皇帝的方向奔去。
    “护驾!”余下一千骑,没错,三千甲胄,马匹仅两千,余下一千骑,每马背上皆是两人,一骑兵,一步兵,步兵下马,骑兵冲阵。
    骑兵后方,一千步兵又分两种,一种手持巨大木盾,下马之后将盾牌张张并靠到一起,飞快结成了一个桶形圆阵。
    不过旋踵,妃嫔们的香车大队入了阵中,盾阵合拢,五百道纸符陆陆续续贴上,黄光闪耀,倒碗般的灵光护罩出现在盾阵上方,步兵们又抽出长刀各司其位,将皇帝后宫护翼的风雨不透。
    而另外五百步兵,则卸下了背后的半人高木箱,木箱方方正正,然随着他们飞快将木箱打开,才可以看出来,那并不是木箱,而是个一体的奇物,许多关节楔扭,有的左掰,有的右合,有需拔出,有的却需插入。
    总而言之,随着这些人眼花缭乱的一阵摆弄,不过呼吸之间,这些木箱便被摆弄成了各种各样的奇特造型,有的双头,有的独角,有的八足,有的巨口……分明便是一群稀奇古怪的走兽姿态。
    然后,随着一道道折叠好的符纸插入这些木雕身上各处,这些雕塑,竟活转过来,伸伸蹄子,张张嘴巴,有的喷火,有的吐冰,在退到盾阵中的兵士指挥下,迅如疾风向前方奔去。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高足足三丈,仿若移动山丘般的庞然巨猿冲出丛林,在林前蹲住,“嗵嗵”擂胸震荡空气,新始皇的玉箭插在它的肩膀,仿佛普通人身上扎着根针。
    擂不到几下,见前方小虫不仅不跑,反而加速向自己冲来,巨猿登时大怒,眼睛都红了,鼻孔翕然有气,俯身向那红黄一团的精致猎物冲去,虽然体型巨大,速度丝毫不显缓慢。
    巨猿林中穿行的速度飞快,禁卫军集结救驾的速度同样极快,但就算再快,做这么多事,半盏茶时间是有了。
    由此可以看出……刘义成的身手有多么恐怖了!
    这一箭,足足射出了三里之遥。
    “皇上,停步!”“皇上,妖兽危险!”……不管皇帝的武功有多么高明,护卫是不可能任其陷于陷地的,何况前方妖兽凶焰颇炽,禁卫骑兵一边疾奔,一边高呼,一些将领则伸手入兜囊,将灵丝织就的困妖网挚在手里。
    对这一切,刘义成毫不理会,胯下一夹,奔行更速。
    “皇上,您有万军不挡之勇,这天下人皆知。不过,您也常说,自己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不如今日,就用禁卫军与妖猿,给我们展示一番罢?”
    眼见刘义成与妖猿越来越近,就要近战肉搏,一个曼妙女声从灵光护罩中穿出,轻描淡写化解了刘义成的执念。
    “好,就如爱妃所言!”刘义成大笑勒马,不可思议的完成了掉头转向,返身向后。
    章五十八 妖猿陷阵,帝妃争风
    妖猿就仿佛人间凶器,神都苑中肆无忌惮的挥霍着破坏力。
    它怒叫着,连爬带蹦,卷起腥风阵阵,那风气劲四溢,行经之地,乱石崩飞,其身落足之处,俱是一个个崩坑……
    然而在新始皇刻意引诱下,历经些许波折,妖猿很快陷入了两千侍卫司的包夹之中。
    一千骑兵守住东、南,其中五百执铁枪,摆兵阵,与妖猿对峙,另五百开强弓,上硬弩,将从军阵之后发起攻击。
    另外西、北两向,则由五百机关兽群守住。
    发现被围,妖猿鼻息喷涌,很是不屑的打个响鼻,不向行动略慢还未就位的西北向突破,反向站的最齐整东南方疯狂奔去,仿佛不以强击强,把这些小爬虫的包围破去,不能够显示它的勇武一般。
    “呼……”相距十余丈,妖猿纵身扑去,风声呼啸的刺人耳膜。
    “哼,畜生就是畜生!”摆脱了妖猿的新始皇已然勒马驻足,看着阵中变化,不屑撇嘴,“青龙氐、房、心,三才借力中阵!”
    军令如山,东方青龙三、四、五宿位的骑兵,立时奋力提枪,在那同时,他身后的两骑各掏出四张纸符,一张贴自己掌心,一张拍在前人背上,又一张贴在战马背上,另一张贴在前马股后……
    这二人身后的三人,也采取了同样举动,然后是三人身后的四人。
    导引之符,配合三才之阵,瞬间将前后十人的气力,集中到了最前一人身上。
    “吼!”妖猿冲到阵前,探出巨拳,小山般压将下来。
    “吓!”氐、房、心三位纵马提枪、怒发冲冠,怡然不惧向妖猿刺去。
    三人本就是双三重高手,集中了身后十人十马之力,实力直接飙升到第五重。
    “嗵!嗵!嗵!”妖猿左拳迸偏一枪,右拳迸偏一枪,余下中路之枪无拳可用,只得屈肘挡下,整个身躯撞入中心房宿。
    “嘿!呀!”妖猿庞大的身躯冲力,尽数传到了骑兵身上,房宿之兵横枪奋力抵住,刹那间七窍流血,狰狞恐怖,不仅是他,连他身后九人,也都是同样形象。
    导引之符,攻击能够凝于一身,防守也可共通分担,如这般可以抵消等级差距,能重复使用的法符,普通一张就值千金,且是成本价,也只有朝廷禁卫军,才能够每人配备,且不止一张。
    感觉到抵抗力,妖猿粗黑的面目一扭,似乎是在狞笑,陡然加力。
    六名兵士,七窍再度血涌,不过似乎……还抵敌的住,直到首兵跨下马腿一软,六人六马俱被抽干了气力,葫芦一样滚做一地。
    “吙!吙!”妖猿发出畅意的怪笑,长臂驻地,两腿蹬空,耸肩扭腰,巨大的屁股势如山崩就要一坐。
    摔倒的兵士性命本来无碍,倘若被坐实,必是个筋断骨折下场。
    不过,妖猿面对的毕竟是军阵而不是山林间任妖猿残杀的生灵,危机关头,氐、心二位的士兵缓过气来了,长枪一挑,往妖猿屁股上戳去。
    这个时候,军阵外围的弓弩也终于发威,同样贴了法符的强弓硬弩,劲箭疾矢蝗群般袭至,一道道劲如闪电,虽大多数都被妖猿油亮的皮毛滑飞,也有极少数,插入了妖猿身体相对薄弱处,刺的妖猿益发暴躁起来。
    “中阵竟然不够,这妖物还真有把子力气!”新始皇已经退入灵盾阵中,携着最爱的几个妃子蹬上了玉辇。
    随几道呼风符贴上玉辇,长三丈,宽两丈,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玉辇携着皇帝、妃子与最贴心的奴婢们渐渐升空,灿烂如朝日,飘渺若云霞。
    玉辇直升到灵光护罩的下方,不再继续,而是停在那里,居高远望军阵与妖猿的战斗。
    “青龙房位,移星换斗。青龙箕,玄武斗,竖镇旗,拉捆妖网!”新始皇麾令又下。
    妖猿屁股下面十人十马飞快被人拉起拖出阵外,各位之间骑兵一挤一涌,空缺处悄无声息的便被弥补了。
    青龙北宿、玄武东宿最先的两人,闻声则将两面土黄小旗插入土中,那旗起初只有手掌大小,入土之后,见风便涨,眨眼间高五丈,胸口粗细,仿佛生长在大地上,根深不可撼动,几丈宽的旗帜迎风猎猎翻飞。
    大旗之间,有手指粗细的捆妖网勾连,捆妖网每绳皆是以比发丝还细的天蚕之丝编成,又使了特殊的结绳之法,越挣越小,越挣越紧,而且一处断开,绝不牵连其他。
    大旗与网刚刚扯起,妖猿陡然转向的身躯真就无可奈何冲进了网兜,“绷绷……”隐约可以听见捆妖网爆豆般绷断的声音,但是,妖猿终究是被缠住了,没能一鼓作气冲将出去。
    “杀!”青龙玄武两宿之间本就有条狭道,竖旗之后,两阵离的更远,妖猿入网,两阵骑兵策马小步冲上,挺钢枪借力猛刺。
    妖猿的腋窝里、脖颈上、膝后方,身上弱处刹那间皆是刺伤,虽然妖猿体质强悍,血流缓慢,却始终不停,禁卫所用兵刃血槽极深,还抹了微毒,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却能让人生机流失,气力消弱,直至无能反抗,这是救驾护驾,又要留下活口刑讯的必须。
    “皇上威武,挟泰山以超北海,如此区区妖猿,自是手到擒来!”玉辇之上,莺声沥沥,都不用回头,新始皇便知,这是最擅拍马屁的丽妃。
    “皇上,这妖猿看起来那么大块头,却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呀……”这是最会调笑的华妃。
    “皇上,您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看起来真的好容易呢!”这是最会撒娇的贵妃。
    她这一起头,新始皇便知她做的什么打算了,含笑回首:“容易?那你来?”
    贵妃本就跃跃欲试,闻言欣然一笑,毫不客气起身站到了辇前。
    章五十九 星斗大阵,万变定基
    这世间事,大抵是知易行难。
    看皇帝做的时候,觉得指挥军阵很容易,甚至比下棋都更容易,因为下棋必须一人一步或一人落一子,而眼前,妖兽止有一只,己方却成合围之势。
    然而真操作起来,才发现事情不是那般容易。
    捆妖网里的妖猿,一时三刻之后便告挣脱,浑身上下伤口无数,血肉模糊,然而多是皮外伤,刀枪上的毒素效果不大。
    骑军阵前吃尽了苦头,妖猿不再执着于威风八面的破开包围,将这些胆敢冒犯的蝼蚁彻底打败,它调转方向,杀向了不甚严密的西北方向。
    “金生水,白虎位,冰龙咆!水生木,玄武位,缠龙阵!”既然撒娇来抢这风头,贵妃对二十八宿星斗大阵是有一定了解的,见妖猿转向,娇叱着传下命令。
    西、北方位,五百只奇形怪状的机关兽里,顿时有五分之一转向阵心,它们嘴巴开合做出咆哮姿态,只不过从它们口中飞出的,并非声音而是法术。
    西向五十只,喷出的是冰息,冰寒彻骨的冷意化成白雾滚滚涌向前方,行经之处,地面上几寸冰霜覆盖犹如十冬腊月。
    北向的五十只,前方五丈地面则刹那间开裂,粗逾儿臂的爬藤,如东北角两旗见风而长的古树,顷刻间布满阵前,盎然生机护翼的风雨不透。
    兽灵魂魄、法符驱动的机关兽,是战场的收割者,行动迅速,力量惊人,又悍不畏死,一只通常就能敌住一小队精兵,百只机关兽同时发动,其威势果然无与伦比,只不过!
    只不过……再有力量的拳头,打到人身上才算,再猛烈的攻击,没有命中也是虚设,百只机关兽的倾力一击,只到妖猿身边便戛然而止。
    贵妃的命令下了稍早了一点,早一点的结果便是,差了一线,不光没有打到敌人,还给敌人看出了虚实……
    妖猿一双红眼瞪的溜圆,此时方知,前方那堆看起来毫不起眼烂木,竟有如此威力,险之又险的在冰凌前驻足,呜咽一声仓皇后退,回到了骑军阵前。
    仍旧是妖猿对骑兵,大打出手,相同的阵型,妖猿还虚弱了一些……
    虽然是整军合围,两方相争,与两个人打架,其实也没甚分别,同样都是,你攻,我便挡或躲,同时反攻于你,你再挡或躲,反攻于我……
    拳脚出击的顺序不固定,但宗旨都是一样的,避开敌人攻击,给敌人造成伤害。
    新始皇操作的时候,一招一式清楚分明,好像妖猿也稀松平常,和贵妃的操作一对比,才可以看出这位帝皇的高明来。
    妖猿冲阵,被冲处就得蓄力,然后侧翼牵引分担,再远处趁势攻击,这说起来容易,妖猿的行动,又不在你的掌控,你以为它要往左,结果它却往了右,蓄错力的结果,便是蓄力的空等,没准备的则被巨猿击的横飞出去,筋断骨折。
    这种错误很难纠正,因为军阵一体,贴撤黄纸符,改变引导流向,都是需要时间的,传令需要时间,变符需要时间,阵法本身,已将花费在这上面的时间,缩到极短了,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胳膊,能够如臂使指。
    将军沙场征战,出生入死一辈子,战术层面追求的,无非也就这几个词而已——时机、火候、判断。
    不过盏茶功夫,妖猿与军阵又交手数十合,年纪并不大,圆脸大眼的贵妃,沁出的香汗渐渐濡湿了罗衫,就这片刻,已有十几名禁军被扫飞出去,生死不知,另有至少几十人有伤在身,只是觅不到空隙轮换。
    今天算是……丢人了,就是不知皇上会如何惩罚自己,心中这般忐忑着,贵妃指挥更显凌乱。
    “白虎毕、参位,冰龙咆;朱雀井、鬼、柳位,三才借力小阵。青龙尾、箕位,提枪,上甲,青龙探爪!”正当此刻,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令刘义成刹那返身的声音。
    贵妃一愣,陡然松了口气,将命令一字不差的飞快发布出去,感激的回看了出声的惠妃一眼,心中却想:幸亏她跳出来了,这般一来,过错便是两人分担,皇帝不会太讲究,其他妃嫔也不会过分嗤笑。
    贵妃不曾注意,惠妃插嘴的时候,皇帝皱眉深思起来,不过俄顷之后,眉头松开,颇为讶异的看了惠妃一眼。
    妖猿就如惠妃预料的那样,向朱雀尾部冲去,就在此刻,机关兽发威,二十冰龙咆,冻结了妖猿,也冻结了地面,妖猿收势不住,手舞足蹈的向前滑去。
    三才小阵顷刻结成,只集结了五人之力的三支钢枪探出,但是妖猿身体正不受控,被轻轻松松刺中,钢枪深入腿胫,刺中妖猿坚逾金石的骨骼,又将咆哮的妖猿反向弹开。
    “踏!踏!踏!”大阵对角的青龙位骑兵,已经提马启步,几乎过了阵心,妖猿反向划去,便刚好与他们正对,毫无疑问的又是一轮重创。
    看着如此结果,贵妃面色如霜,心中想些什么谁都知道。
    惠妃并不以为意,就此取代了贵妃的位置,发号施令。
    她手段比贵妃高明的多,对二十八宿星斗大阵熟稔至极,甚至晓得许多高阶技巧,比如说,那一式青龙探爪,她指挥将士围着妖猿穷追猛打,再无将士无端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