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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莫非这就是刘大家所说的什么经络?应当就是了……
    灼烧的感觉继续向下,不多时便来到安伯尘小腹处,也就是先前刘大家口中的“神阙穴”,向下游走一圈,伴随着安伯尘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猛地向上腾起,直捣神阙穴。
    “凝神,吸气!”
    耳边传来老者的低喝,安伯尘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脐窝神阙穴上,按照刘大家的话,吸气催动,可等了许久,肚脐眼处滚烫无比,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变化。
    “咦?”
    耳边传来刘大家惊诧的声音,安伯尘心头“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渐渐生出,可他又不敢睁开眼睛,当下心急如焚。
    “怎么了?”
    开口的是红拂女,今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裙纱,翩跹若蝶,此时蹙着眉头,疑惑的问向刘大家。
    “怪哉怪哉,老夫已有许久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了。”
    刘大家也是眉头紧锁,眸中的痛惜之色清晰可见。
    “老夫刚想引出的他的先天之火,可却发现摄入的精火居然消失不见了。”
    闻言,红拂女也是一怔,刚欲说什么,神色微动,负于背后的小手捏出一个古怪的道印。
    “莫非他是传说中的无底洞?”
    坐于远处席案边的“离公子”抿了口茶水,淡淡的开口问道。
    “无底洞?倒也像。可无底洞者天生异相,要么眼大如斗,要么双耳垂肩,如此云云。公子这位小仆僮相貌稀松平常,按书中所记,绝非无底洞。”
    刘大家开口说道。
    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安伯尘心中愈发不安,他虽不知那“无底洞”是什么,可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岔子,近在眼前的修行之路似乎一下又变得渺茫起来。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大家朝向“离公子”拱了拱手,叹声道。
    “在下再试一次罢了。还未筑成先天之火,精火便消失不见,先前虽听人说起过,可却是我平生仅见。”
    说话间,刘大家面色已有些发白,他复杂地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安伯尘,右手探出,这一次却是直接拍向安伯尘腹部。
    男子之火名曰武火,武火者凶猛有力,奋迅精神,驱除杂念,以火培体。刘大家拍中安伯尘腹部,须发无风翻飞,眼中泛起白光,猛地射入精火。
    可就在下一刻,刘大家身躯一阵颤抖,猛地抽出手,傻了般盯着安伯尘,张了张嘴,许久无语。
    “又怎么了?”
    少女皱了皱眉,眸里掠过隐忧之色。
    “他,他……”
    伸手指向黯然睁开双眼的安伯尘,刘大家胸口起伏,半晌,仿佛斗败了的公鸡般,垂下手臂,摇了摇头道。
    “公子见谅,你这位仆僮体质奇特,刘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无能为力。”
    “刘老先前不是说,伯尘只是中上之资。”
    见着离公子开口,刘大家苦笑一声道。
    “的确,安小哥无论骨骼经络都和常人无异,甚至还略微清奇,可他的下丹田……刘某两次摄入精火,第一次稍缓,第二次迅猛疾快,却都在神阙穴前化为乌有。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两次摄入精火,皆无功而返,刘大家面色苍白,嘴唇发青,显然元气大伤。
    “多谢刘大家出手相助,虽未筑火成功,不过先前承诺的五百两黄金来日定如数奉上。”
    平静的声音传来,刘大家先是一喜,可忽觉有些不对劲,开口说话,一副主使者模样的竟是他对面貌不惊人的仆僮。
    “伯尘说的是,刘大家也算尽心尽力,稍后本公子便让小厮来送钱。”
    却是红拂女眼疾手快,捏动道印,身旁的离公子淡淡一笑开口道。
    看了眼低头发着呆,可说出的话却一扫往常木愣的少年,红拂女眼中闪异色,稍纵即逝,再度捏出道印。
    “如此,本公子告辞了。今日之事还望刘大家不要说出去的好。”
    “公子放心,刘某定守口如瓶。”
    ……
    日头已上中天,一辆马车行出朱雀武馆,车内鸦雀无声。
    “小安子,这刘大家应当是天品修士中垫底的人物,等明日打探清楚琉京还有哪些厉害的天品修士,再行筑火。”
    翘着二郎腿,一身素裙的少女看向默不作声的安伯尘,只当他心中气馁,宽慰着道。
    “那无底洞是什么?”
    安伯尘冷不丁抬起头,开口问道。
    “无底洞,无底洞……”
    少女砸着嘴,似在酝酿话语。
    “先前那刘大家已和你说了,先天之火藏于神阙穴中,甚难引出,可绝大多数人只需有天品修士相助便能生成。所谓无底洞,指的是神阙穴深不可测,就仿佛无底之洞般,那先天之火更是不知藏于何处,寻常天品修士即便耗尽精火,也无法引出先天之火。”
    听着“红拂女”娓娓道来,安伯尘皱了皱眉,低声道。
    “那我应该不是无底洞了。”
    “你当然不是,无底洞者天赋异禀,相貌奇异,一千万人里都出不了一个,你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闻言,安伯尘面露疑色。
    “那无底洞不是无法引出先天之火?为何说是运气?”
    “只要是人,都有先天之火,无底洞者并非引不出,只不过要比寻常人难引无数倍,可总有人能助他们引导出来,比如那些元寿近百的老牌天品修士,又比如说……神师。”
    或许因为见着安伯尘受挫,红发少女一改前几日的不耐烦,好整以暇的解释道。
    “大匡共有五名神师,据说他们最得意的弟子都是无底洞者。不过,你可别以为那些神师都重口味,尽找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做徒弟……”
    “无底洞者长得都很奇怪吗?”
    安伯尘插口问道,几天相处下来,他已渐渐习惯了少女的各种古怪比喻。
    “何止是奇怪,而且还很吓人。双手过膝,耳能垂肩者已是好的了。更有甚者,头生角,额生目,绝对能把你吓哭。”
    少女夸张的说道,顿了顿,语气却忽然一转。
    “不过,他们虽然相貌奇异,可也是天赋异禀。先天之火固然难以引出,可一旦引出,却会跳过炎火,直接生出青火,踏足地品,而且随着修为增长,他们还会现出许多异于常人的不同来。无底洞者受神师垂青,却不容于皇室、诸侯,倘若发现无底洞者,定会在神师到来前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这是为何?”
    安伯尘好奇的问道。
    冷笑一声,少女看了眼窗外繁华琉京,沉默少许道。
    “看来你家公子在世时,甚少教你读史书。大匡立朝千多年来,五方行省,十三诸侯国之地,大小叛乱近百次,却有半数是由无底洞者挑起。最为关键的一点……匡始帝也是生来无底洞。”
    闻言,安伯尘神情微变,心底泛起异样的情绪,却又无法道明。
    “好了,你虽不是无底洞,可也很是古怪,便连天品修士也无法引出火来。可你也不用担心,赶明儿再重找一个,这琉京少说也当有十名天品修士,总能有一个帮你引出火来。”
    少女轻描淡写的说道,就见安伯尘沉默着,抬起头,看向她问道。
    “以你的本事,压根不用这么大费周折,换做是王馨儿,或许早已得到九辰君了。”
    似没想到安伯尘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少女怔了怔,转尔故作轻松的一笑道。
    “我不喜欢被人强迫,所以也不会强人所难。你放心好了,怎么着我也会助你踏上修行之路。”
    犹豫了又犹豫,安伯尘没再开口,或许因为太想成为修行者,又或许贪恋眼前的风景,安伯尘生怕告诉她自己关于“九辰君”的想法后,她会立马翻脸,一走了之。
    不过,她和王馨儿都对那只木偶穷追不舍,坚信定有仙人秘籍,那也当有她们的依据,或许真有也说不定。
    和“红拂女”相处得越久,安伯尘越觉得好奇,心智打开,他已非从前那个呆呆傻傻的小仆僮,关于眼前少女身上的谜团一个接一个蹦出,萦绕心头,久久无法消散。
    她一个世家小姐为何要苦苦追寻那仙人秘籍?王馨儿此行潜入琉国所带人马甚少,她又是如何混入而后溜出,却不被发现?最为奇怪的是,她有着世家小姐的气质和本事,却没有世家子犹如虎狮般的蛮横脾性……
    安伯尘看向窗外的街景,兀自想着,却不知对面的少女虽神色平静,可心里的疑惑丝毫不比他少。
    这小安子先前还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筑火失败后却仿佛无事人一般,丝毫不去担心……哼,装都装不像,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九十九阁烟,尘迷千百楼,朱雀街上熙熙攘攘,秋日午后的暖风荡来,漫过窗帘扑向各怀心思的少年少女,亦掠过一旁布衣公子微翘的嘴角。
    第014章 大匡神鬼谈
    马车刚离开没多久,从朱雀武馆对面的茶摊上站起一人,穿着黑色长褂,头戴小圆帽,看起来就一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此时正疑惑的打量向远去的马车,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
    “公子越发不对劲了。大清早的不问生意事,也不去喝茶,竟带着那两个小娃子来到朱雀武馆,一呆就是一上午。”
    老头嘀咕着,脑中不由浮起昨日离公子归来时的情景,一脸的意犹未尽,只和他点了点头,就带着安伯尘登楼而上。往常公子游玩归来,总会先过问下生意上的事,其次喝上一壶好茶,最后才是登楼散金,自己已将泡好的麝茶放在厅口,公子居然置之不理。
    除此以外,离奇的事还有很多,这次出游公子带着四僮和将近二十护卫,可一同回来的只有安伯尘一人,连马车都不见踪影。对此,安伯尘的解释是车夫不小心将马车驶入河塘,公子一怒之下,将护卫和仆僮们都赶跑,只留他一人使唤。
    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也只有一个小仆僮才编得出。
    最为古怪的还是那个红发少女,楼中眼线都说此前从未见过她,仿佛从地里冒出来般,突然现身琉京,随手举着樱花,一眼被公子看中。可从头到尾,公子都没和自己要过那五百金,而她也留在了公子身旁,且是和安伯尘一样,住在第七层。
    从她手捧樱花,轻车熟路般绕过楼柱的娴熟来看,绝非第一次走上墨云楼……
    想着想着,老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松开卷拢袖筒,抖落三枚铜,不再犹豫,正欲往武馆走去。他刚迈出脚步,下一刻,猛地一滞,目光所及,就见一穿着常服的男子悄然走入朱雀武馆。
    “霍小三?”
    走进武馆的那人萧侯并不陌生,离公子和霍国公私交甚密,大多是国公有求于公子,传递信函的正是这名霍国公的亲信家将。
    “难不成国公也生疑了?如此也好,省得老夫我去查究了。”
    冷笑一声,萧侯耷拉下眼皮,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向墨云楼方向走去。
    离公子是琉京乃至琉国的名士,虽是白身,可家财万贯,墨字号药庄和云字号茶楼遍布全国,和朝中大臣也往来甚秘,还是琉君的座上宾。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引起朝局动荡也不是不可能,而安伯尘非但对他的死讯密而不发,还和吴国世家女捣鼓出一个假的离公子来,欲盖弥彰。
    倘若被人察觉,报于上官,至少也是株连九族之罪!
    可此时的安伯尘一心扑在《文武火修行术》上,哪顾得上这些。孰不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这只是来自吴国的神秘少女临时想出的法子,道符再神奇,也无法代替一个活生生的离公子,越往后拖,露出破绽也会越多。
    夜幕降临,白昼的喧嚣渐行渐远,墨云楼上,少年人坐在窗口的矮榻边,身旁放着一摞书卷。
    公子平日里只字不提修行,可在他的书房里偏偏藏着厚厚一叠关于《文武火修行术》的书籍,大多是前人的笔记注释。
    “真是个奇怪的公子。”
    摇了摇头,安伯尘暗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