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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节

      王长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吴绍霆望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心中又有一些颤动,他说道:“要想重新恢复造船厂的规模,只怕要狠狠砸一笔经费过来了。不过,钱就要花在该花的地方,我一定要让马尾造船厂重新振作起来。”
    他捏紧了拳头,越说越显得铿锵有力。
    王长龄心里非常感动,他身为福建人自然希望故乡的事物能够发扬光大,对吴绍霆这种记挂民族、发展本土工业的决心大有敬佩。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44章,一代海军忠魂
    中午吴绍霆就在马尾县府用了一顿便饭,到了下午直接又动身前往船政学堂。
    马尾船政学堂于同治五年十一月十七日(1866年12月23日)全面动工,起初定名为“求是堂艺局”。校址还在建设之中,求是堂艺局正式开学却在次月初一开始招生授学,先设于福州城内定光寺(又称白塔寺)、仙塔街临时授课。随后开始招收造船专业的学生,暂借城外亚伯尔顺洋房开课。直至船政学堂校址陆续完工,学生们才渐渐进驻本校学习。
    这所中国第一代海军培训学校,经过数年的发展立刻成为中国首屈一指的海军培训摇篮。船政学堂不仅开局办学,分前学堂和后学堂,在衙门内部还有自己的制造局,一边传授造船技术,一边制造先进的舰船。
    当吴绍霆一行人来到旧船政衙门门口时,看着这虽然饱经风霜,却仍然不失威严的楼宇,他心中又有一股热血翻腾。他对身后的随员感叹道:“甲午一战,是以一校一厂敌一国之力。一厂是马尾造船厂,一校正是这船政学堂。当年黄海上,多少船政学堂的先烈以身殉国、沉躯汪洋大海,多少烈士现在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国家之殇莫过于此。”
    他示意随员进去通报一声。
    制造学校和海军军校都在船政衙门里面,仅仅隔着一条街道而已。不过船政衙门的大门早已经停用,所以这里找不到任何人影,只能进入衙门内部的学堂去寻人。随员从大门进去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陆续返回。
    一名随员满头大汗的说道:“海军军校今日还在授课,许校长带领学员在练习舰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
    另外一名随员说道:“林校长推说船坞有事,不便相见。”
    吴绍霆听完两名随员的话,脸色微有变化,心里有几分不悦。
    王长龄冷冷的哼了一声,忍不住训斥道:“这两人好大的架子,李厚基听说霆帅到了还改口接见,这两人凭什么敢借口推辞。”
    吴绍霆沉着气问道:“你们两个没见到林大人和许大人本人吗?”
    “许大人着实没见到,学堂里面的学员也没有多少,十之八九真是在练习舰上。”
    “卑职见到林大人,他就在校长办公室里。”
    吴绍霆没有多想,立刻说道:“他们不见我,那我只能厚着脸皮不请自到。走,让我先去见一见这位林大人。”
    吴绍霆迈着大步从衙门大门走了进去,随员在前面带路,王长龄等护卫紧随其后。
    穿过走廊过了内大街,来到靠近闽江的制造学校大院,迎面有几个杂工发现这边来人,连忙上前来询问阻止,说现在是上课期间,外人不得私入学堂。吴绍霆只说自己不是外人,然后带头继续前进。这几个杂工看到吴绍霆的护卫都带着枪,一时又不敢多言,只好派了一人跑去向校长通报。
    还没来到校长办公室,林葆怿接到通知立刻带着几名军官学员赶到走廊上截住了吴绍霆等人。林葆怿今年正好五十岁,虽然年过半百,但比早上见到的方国明要显得精神许多,穿着一身旧式的夏衫,手里没有拐杖,黑白相见的发须打理的有条不紊,颇有一副为人师长的姿态。跟在林葆怿后面的那几个海军学员手里都拿着步枪,年轻的脸上充满坚毅,只怕校长一声令下,他们绝不会有任何畏缩。
    “来者何人,校园重地,岂敢乱闯!”林葆怿只看了吴绍霆一眼,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不过却故意不客气的喝问道。
    “想必这位就是校长林大人了,在下吴绍霆,久仰大名,今日特来拜访。”吴绍霆向林葆怿行了一个虚礼,张弛有度的说道。
    “原来你就是吴荣武,实在不巧,今日老夫有事在身不便招待,先前也曾向你的随员的交代清楚,你又何必擅闯校院。”林葆怿不怒而威的说道。
    “在下今日到此拜会林大人,是有关于船政学堂新政策的要事协商。即便林大人今日有事在身,还望林大人许一个期日,方便在下尽快了却这份公务。”吴绍霆不疾不徐的说道。
    “哼,吴将军,你也太狂妄了吧。船政学堂是国家直属学堂,若有什么新政策也是国家批示文书,何故由你来指手画脚。”林葆怿脸有愠色,毫不客气的说道。
    “林大人若是这么说,四年以来船政学堂的经费有六成来自护军使署衙,如今护军使署衙改组为军政府,是不是可以翻脸不认账你?反正在林大人眼里还有北京的国府可以依靠,地方政府不过是过眼烟云。无奈,无奈,那在下就不多叨扰,告辞了。”吴绍霆故作声势的叹了两口气,转身打算离去。
    林葆怿脸色大变,怒火掩饰不住从眼中瞪了出来,他大喝道:“吴绍霆,你是在威胁我?”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回过身来,目光坚定的盯着林葆怿,反说道:“林大人,不是我吴某人在威胁你,而是林大人在威胁我吴某人!我诚心诚意邀请你参加军政府重组会议,你不领情罢了。今日我又亲自登门拜访,再次被林大人您拒之门外。试问,林大人昔日拥护革命大义、民族大义和国家大义的雄心何在,又或者是林大人你看不起我吴某人!”
    林葆怿眯起眼睛冷冷的盯着吴绍霆,语气与他的眼神一样,冷酷的说道:“革命大义、民族大义和国家大义,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去年难道不是你宣布与革命决裂吗?今年却又跳出来振臂高呼,你真当国人都是傻子吗?”
    吴绍霆知道林葆怿是拥护革命的人,不过显然在对方心中孙中山的比重要更加浓厚一些。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的说道:“好,好,在林大人眼中我吴绍霆只不过是一个小丑!那我们抛开这些不实际的话题,只说一句话,我打算投入大笔的经费振兴船政学堂,把船政学堂的规模扩大两倍,让它成为中国乃至亚洲首屈一指、难出其右的高等海军学校。我做实事的心,林大人却因为个人成见而不接受,试问这到底是谁的不对。”
    林葆怿不屑的说道:“你吴绍霆是什么企图,我还看不出来?你还不是想把船政学堂变成另外一所黄埔军校,把这些为国家效力的海军志士沦为你私人所用!”
    吴绍霆有些生气了,他大声的说道:“今日我身边没有黄埔军校的学员,但是我拿这条命跟你担保,要是我有任何严令黄埔军校毕业学员不准出省高就的先例,我愿溺死在黄埔港湾的河流之下。你口口声声说我欺世盗名,不配谈大义,那好,我只问林大人一句,我吴绍霆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我吴绍霆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中华民国?”
    林葆怿一怔,原本有很多想要数落吴绍霆的话,可结果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在他看来吴绍霆是一个不可靠的野心家,做过许多心狠手辣的事,只是仔细又想,这些事都是事出有因。比如血洗上海青帮,那是因为青帮参与了刺杀案;宣布与革命党决裂也是查出了陈其美是幕后真凶;再比如总是先发制人开打,但战场毫无道德可言,昔日甲午战争日本舰队就是用卑鄙的偷袭手段。
    吴绍霆知道林葆怿无法辩解,他没有选择追问以至于让林葆怿难堪,而是很快的又转向那些手持步枪的海军学员,训斥道:“你们就是所谓的国家军人?是吗?北京的袁世凯颁布的新法,难道你们都不识字?林大人说我会让你们沦为我个人利用,我且试问,难道你们现在不是在为袁世凯的独裁所用?”
    那几个海军学员面面相觑,一时默然不语,手中的步枪也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吴绍霆又道:“放着北边破坏民主共和不顾,却来抵制我一心资助船政学堂,这是什么道理?这次福建战争虽然两省敌对,试问这一仗是谁跳起来的?你们不拿着枪对着国家的敌人,反而拿着枪对着同是国家军人的我,这叫什么?这就叫悲哀,国家的悲哀、民族的悲哀!”
    海军学员们脸色更加惭愧,恨不得赶紧把手里的步枪丢在地上,一个个垂头丧气,再也看不到先前强硬的气势。
    “林大人,你教导这些海军学员仇视我,你这就是误导!我好心与你共商发展船政学堂的大计,你却职责我有私心。那我再跟你说一些更实在的理据,就算我要把船政学堂变成吴某人的私产,我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军舰安置他们?军舰不还是归属中央海军部的吗?杜司令不还是不听我调遣吗?”吴绍霆气势十足的大喝道。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爆发,果然把场面镇住了,在场所有人不管是船政学堂的还是吴绍霆的属下,每个人都无法在这些话里找出漏洞。
    “吴绍霆,你可知道,要是我跟你共商这次发展大计,那就是跟中央政府一刀两断!你说,你教我如何下这个决定?”沉默了一阵之后,林葆怿艰难的说道。
    “林大人要是不接收这次会商,不仅拿不到经费,更是折了林大人你自己的气节,葬送了中国海军的尊严和振兴的机会。你去,你去向大独裁者献媚,去向那狗屁约法低头,甘愿做北洋政府的奴才!若真是这样,我算是错信林大人了,今日也算是白来了。”吴绍霆说完,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气呼呼的转过身不去看林葆怿。
    林葆怿觉得吴绍霆刚才的话十分刺耳,若是放在他年轻之时,肯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厮打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于袁世凯颁布的新法自己早有耳闻,同样颇有愤慨,可是眼下真要这样的这决定,着实太困难。他是海军出身,与其他海军将领一样背负着甲午国耻,因此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中国海军参加内战,这简直是耻上加耻。一旦选择跟吴绍霆合作,日后难免不会遇到面对内战的压力,自己能肩负的起来吗?
    “不得不说,你的一番话发人深省,不过……”他暗叹一口气,无奈的开口说道。
    “林大人,你不用急着下定论,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为你自己,也为中国海军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吴绍霆打断了林葆怿的话,十分认真的说道。
    林葆怿拧着眉头沉思了起来,或许自己真的需要慎重考虑了。
    “既然是课堂时间,在下不敢多叨扰,这就告辞。”吴绍霆再次说道,他说完,没有任何迟疑转身沿着刚才来的道路走了回去。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45章,诚恳挽留
    第二天,吴绍霆率先对马尾造船厂做出了正式批示,调任马尾造船厂总办方国明为福建军政府海事总顾问,同时发回一封加急电报到广州,请岑春渲指派一名可靠人选赴闽主持马尾造船厂的整顿工作。不过在这封电报里,他刻意做了些许暗示,如果岑春渲手下没有合适人选,可代为说服张謇公务秘书顾长卫出任。
    至于马尾造船厂振兴的资金,吴绍霆做过初步估算,单凭广东军政府和福建军政府的公款资助仅仅只能解一时之急,要想恢复马尾造船厂昔日鼎盛时期的面貌,必然还要进攻市场性改革,吸纳民间资金投入。他知道“马尾造船厂”只是一个名字,事实上这个造船厂是一个大型制造工厂,不仅能生产舰船,还能生产其他军用、民用的机械,甚至历史上中国第一架飞机就是从这里诞生而出。
    以目前中国的经济实力,马尾造船厂要想生产类似当年“威远”号巡洋舰或者近年的“楚开”号炮舰,除非是拿到国家的订单,否则绝对没有足够的经费制造军舰。北洋政府还倚靠着善后大借款在维持,在陆军上都发展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思放在海军上?即便吴绍霆有心壮大中国海军力量,可惜他区区地方政府只能是有心无力。
    造不成军舰不代表马尾造船厂失去价值,在完成计划内的市场改革之后,造船厂可以承接民用订单,生产小轿车、火车头、飞机和客运货轮,有必要的话还可以增添设备,用来生产大炮或者各种炮弹,甚至引进德国空艇技术也能交给造船厂来负责代产。
    虽然这些都远远背离了马尾造船厂的主要作用,但从一个破旧的厂房恢复到首屈一指的大制造厂,中间总需要一个过度的过程。吴绍霆有决心也有信心,一旦自己的经济实力达到足够的水平,他绝不会吝啬,一定会让马尾造船厂制造出新一代的中国战舰。
    要想完成马尾造船厂的改革,福建联合银行的成立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通过银行吸纳民间的资金投入马尾造船厂是最方便最直接的方式。
    在主持福建联合银行的人选上,吴绍霆心里早有打算,岑春渲的世侄、前不久才刚刚由广西投奔广东的于承欢是时候派上用场了。于承欢已经在广东联合银行任职有一段时间,这个年轻人把广东联合银行的内部账目管理的有条不紊,极大的提高了银行办事效率。
    他准备在自己返回广州时,亲自向于承欢交代这件事。
    又过了一天,船政学堂总算派人送来了消息。
    在军政府后花园里,吴绍霆接到林葆怿的亲笔书信,迫不及待的拆开仔细看了一遍,随后脸色一沉,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林葆怿啊林葆怿,你们怎么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呢?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思想还真顽固。”
    正好朱成贵在一旁,他听到吴绍霆的话之后,马上上前来问道:“吴将军,林大人难道还是不肯答应吗?”
    吴绍霆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是他一个人不答应!”
    朱成贵一时没有明白吴绍霆意思,只当林葆怿顽固不化,他顺着吴绍霆的语气说道:“这林大人真是倚老卖老,眼下没有其他办法,要不然只能强行革了林大人的校长之职,另外派人署理制造学校。”
    吴绍霆苦闷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们革他的职,是他自己要辞职。他在信里写的还算诚恳,为了不拖累船政学堂的建设发展,只能自去校长身份,将船政学堂的办学委托给福建军政府。他去意已决,已经买下明天去上海的船票!唉,唉!李厚基就罢了,这林大人好歹是一个开明的人物,怎么也会有如此迂腐不化的一面!”
    朱成贵恍然,原来林葆怿是做出这样的选择,真是让人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他沉了沉气,建议的说道:“既然林大人去意已决,不如再另外请人来担当,还要更便利一些。”
    吴绍霆不及爱谁谁的说道:“不是便利不便利的问题,只有林葆怿坐镇船政学堂,才能保证船政学堂的精神不变,外人也不会闲言指责说船政学堂变成福建军政府私有。不管怎么说,海军始终是属于国家的,我们可以扶持、可以拉拢,却不可以占为己有!”
    朱成贵心里颇有不服,在他看来要想稳固势力就必须牢牢掌握所有可以利用的大权。这个国家早已经四分五裂,昔日还能畏惧北洋政府的强势,勉强促成名义上的统一,可如今看来北洋政府不是唯一的选择。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还要口口声声为了国家,那真是痴人说梦的大笑话。不过这些想法自然不能表露出来,他只好深深的点了点头,赞佩道:“还是吴将军考虑的周到,国家利益永远都要放在收为。”
    吴绍霆沉思了一阵,决定的说道:“不行,不能让林葆怿就这么走了。”
    回到临时办公室,吴绍霆叫来了王云,让其马上去打听明天开往上海的客轮又几班,找到最早的一班航程时间,他决定亲自去码头截住林葆怿。
    船政学堂的发展是大事,在很多方面甚至要比马尾造船厂更值得重视。
    这次林葆怿选择辞职离去当属无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军军校校长许赞虞还是留了下来。许赞虞与林葆怿是马尾船政学堂后学堂同期又同班的故交,显然吴绍霆昨天跟林葆怿振振有词的大论之后,这两人聚在一起好好商量了一番,最终一人离去一人留下。这个结果是最坏打算当中最好的结果,不过吴绍霆仍然不会轻易放弃,若是两人都能留下来,不仅是皆大欢喜,更是为了船政学堂的未来留下了希望。
    十月二十三日从福州开往上海的客轮一共有六个班次,之前本来没有这么多航运,不过因为福建战争的正式结束,战后整顿和重建衍生出许多机遇,因此各大船舶公司刻意多增加了一些临时航线。
    最早的一班客轮是清晨七点三十分,吴绍霆与随员、护卫们七点钟就赶到了福州码头,等候林葆怿的出现。从上午一直等到中午,林葆怿仍然没有出现。
    陪护在吴绍霆身边的王云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吴绍霆因为去年爆炸案受伤,左腿仍然有后遗症,站的时间长了就会十分不舒服。当即,他赶紧劝说道:“霆帅,下一班船是下午一点三刻,现在时间好早,不如去附近茶楼休息一下。这大中午的也该吃午饭了。”
    吴绍霆脸色淡然,很平静的说道:“你见过乘船乘火车的旅客是赶着钟点前来的吗?旅客只会早到,绝不会晚到。”
    王云又说道:“霆帅,就算这样,大可派几个人留在这里,一旦看到林大人来了再去通知一声就好。去年医生已经说过,您的腿……”
    吴绍霆冷冷的打断了王云的话,说道:“我的腿我自己清楚,我是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比这更残酷的事都经历过,这点小病小桶都受不了,我还怎么向全军上下交代?”
    王云只好噤声不语。
    就在这时,站在码头外面街道旁边的一名随员看到林葆怿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他立刻跑到码头候船室入口这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吴绍霆。
    吴绍霆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向外走去,刚迈动第一步就发现左腿有些发麻。不过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仍然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林葆怿正在与十几位前来送行的制造学校学员一一做道别。他的妻子、父母等等家人都是福州本地人,这次不会随其一起前往上海,因此同样是声泪俱下的在送行道别。除了学生亲人之外,就连海军军校校长许赞虞和一些社会上的旧友也都赶来相送。前前后后一共好几十人,场面不算小,足以证明林葆怿在福州的声望地位。
    吴绍霆向这边走过来时,一名制造学校的学员一眼认了出来,他连忙对林葆怿说道:“校长,快看,那人好像是吴震之将军!他正走过来!”
    林葆怿听了这句话,有些诧异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只见向这边走来的一行人当中,为首的那人果然是吴绍霆。他心中很疑惑,猜不出吴绍霆是来送行还是来挽留,出了礼仪还是迎上前两步,先打了一声招呼:“原来是吴将军,不知吴将军是偶然经过,还是另有用意?”
    吴绍霆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王云却大声抢先一步说道:“霆帅早上七点钟就到码头了,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与林大人您见上一面。”
    在场为林葆怿送行的众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禁在心里震动了一下,以吴绍霆年轻气盛的性格,又是刚刚取得一场战争胜利拿下福建的统治权,怎么可能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来码头见林葆怿?这只能说明这位年轻的将军果然不同凡响,果真是有气量又有气魄。
    吴绍霆瞥了王云一眼,训道:“说这些没用的话作甚,别打岔!”
    王云只好抬头望着天空,不再多言一句。
    吴绍霆再次转向林葆怿,换上一副严谨的脸色,认真的说道:“林大人,在下今日是特意前来,不是为林大人送行,还是再次恳请林大人留下来。”
    之前林葆怿听了王云的话已经很惊讶,一大早就在码头等自己,这是什么样的用心啊。现在他又听完吴绍霆道明来意,更是身躯一震,吴绍霆还真是带足诚意来留自己了。
    “吴将军,你这又何必呢?昨日给你的信上,老夫已经说的清清楚楚。船政学堂之事固然少不得军政府的资助,不过老夫实在下不了狠心与国府作对。还请吴将军体谅,不要再为难老夫了。”林葆怿语态龙钟的说道。
    “不是在下为难林大人,是林大人在为难自己。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拿放不下?就算林大人不问自己着想,也要为亲人朋友学生着想,就算不为亲人朋友学生着想,也要为中国海军着想。林大人这一走,船政学堂顿失梁柱,学生们还能以谁为榜样?”吴绍霆语重心长的说道。
    “区区林某,何足以有这等能力。比我林某更能执掌船政学堂大任者多不胜数,就算一时难寻其人,海军军校的许校长也可以兼领两校。”林葆怿仍然推辞着说道。
    “不管林大人怎么推辞,今日我吴绍霆就当一回兵痞,绝不让林大人您上船。我可以答应林大人,只要林大人留下来,船政学堂拨款一分不少,不论福建军政府还是广东军政府,绝不以强权干涉学堂办学。不管学员毕业之后是留任省内,又或者北上寻职,哪怕是出国深造我都无可厚非,甚至资以经费出行。唯一只有一点要求,船政学堂所有教职员工和学员,时时刻刻都必须明确自己是中国海军的身份。只此一点!”吴绍霆气势磅礴的说道,无论是脸色还是气场,都体现出十足的决断之力。
    “这,吴将军,再怎么如何你也不能强横无理呀!”林葆怿有些唐突,吴绍霆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软的硬的都不让自己离去,着实难以招架。
    吴绍霆转身向为林葆怿送行的海军学员们,大声的问道:“我问你们,你们希望林校长离去吗?都给我说实话!”
    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一时都显得很犹豫。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年纪较长的学员咬着牙说道:“我希望校长留下来,不希望他走。”
    有了开了先河,其他人自然鼓起勇气,一个个紧随其后的呼喊起来:“校长不应该走!”
    “校长一定要留下来,学堂若失去校长那还算什么学堂?”
    “请校长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