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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而在那一天,她再无比明白不过,她跟魏瑾泓之间是绝无一点可能了。
    他们是如此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中间隔着太多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对她的轻视与包藏祸心都不能惹怒她了。
    “雨季来了。”魏瑾泓听了她的话,撇过头,看着窗外的大雨。
    风把雨吹进了屋子,沾湿了他的里袍,风随之携雨吹到了赖云烟的身边,有一滴雨水,滴落在了赖云烟的眼角,那一刻就好似她刚刚掉下的眼泪。
    “是啊,雨季来了。”赖云烟附应,语气淡然,不似此前魏瑾泓的话意那么有着怀念。
    “我记得……”魏瑾泓说到这,语气间带有点淡笑,他转过头,正要把话说下去的时候,对上了赖云烟看着他的淡漠眼神,里面有着不以为然的了然。
    是,聪明如她,怎不知他心中对她的眷恋,她一直拿这个当武器在用着,她明知他最欢喜她的娇笑嗔怪,她便天天拿此作怪。
    她……
    魏瑾泓突然有些站不下去了,他走至她身前的那张椅子坐了下去,这时她手一动,他心中便随着一动,朝她看去,见她只是拿过她的外袍,盖在她案上的书册上,免于它们被雨水沾染。
    “你还是这般爱惜书。”魏瑾泓看着她白皙的长指道。
    “我爱惜能让我欢喜的。”赖云烟笑了笑,回过头看着魏瑾泓平静道,“那些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您就无须拿出来说了。”
    他再欢喜她,曾也还是一刀一刀地往她身上捅,他后来再对她有所怀念,就是一边写着信给她,另一边也没阻拦他凶狠地攻击她,便是现在,他对过往有所眷恋,可这里面,何尝不是透着算计?
    他想让她再为了他,当那白工罢?助他清理魏府,辅他官路,还有许多许多更离谱的罢?
    她为了情爱,昏头昏脑一次就足够了,再来一次,便是那圣人,怕也是消受不起。
    魏大人那些所谓对她的感情,也太过于廉价,有时廉价到,她都后悔曾爱过他。
    他道她的任性不识大体是他的耻辱,魏大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晓,在她没释怀之前,她也因曾因喜爱过这样的男人而觉得耻辱过。
    他什么也没给她,连这个世道给嫡妻的那点尊重体面,他也未曾给过。
    “天道五年,不是我派的探子刺杀你。”魏瑾泓捏紧着袖中拳头,看着地上积的雨水道。
    “我知晓。”赖云烟坐起身,远离了那些雨水一些,任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是么?”魏瑾泓抬头看她,那场风雨,连辰远帝都知,是他要让她随马车坠入深渊。
    “魏大人,我不是靠着无知站于赖家后的,”魏瑾泓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赖云烟镇定地回视着他的眼神,“那时想让我死的,不止您一人,谁动我马车的手脚,我要查不出来,您道我能活着等到您死的那天?”
    “我还当你是。”魏瑾泓抬过脸,看着她的黑发在风中狂舞,神情温和地看着她,“说来,是我误杀了江大人。”
    赖云烟闻言笑了一声,“您太客气了。”
    她本可回得恶毒一些,但她突然不想说了,她伸手拭过脸边的水渍,闭上了眼,静躺在背面,想让如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心好受点。
    魏瑾泓看着她拭过眼泪,眼睛猛地往内一缩,心中顿时一片刺疼。
    江镇远,果然与她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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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事到如今,赖云烟依旧清晰记得那天上午,他们在京郊的那张茶亭饮过茶,江镇远文质彬彬地朝她一拱手,与她笑道,“阿烟,就此一别了。”
    赖云烟那时只当他要去江南查案,就与他轻福一礼,笑道,“君且前去,待来年,阿烟再与你煮茶品茗。”
    江镇远看着她潇洒一笑,就此离去。
    隔了两日,他的书童送来一封信,信笺上写道:士为知己者死。
    他就这么捍卫她的生死与尊严去了,赖云烟坐于茶亭半月,往后的每年,除了他离去到死亡的那三天她会在茶亭煮茶,静等他来品茗,其它时日,她就当作自己遗忘了那个地方。
    世人都当他们暗通款曲,那种失去挚友的疼痛,她也只有跟兄长说过两次,但兄长都道他们互生爱慕,碍于世俗不能结合,更是怨憎魏瑾泓的卑鄙。
    便是最敬爱的兄长,也不能完全理解她与江镇远那种不逊于情爱的情谊,自此,赖云烟也就不再为此解释什么了。
    而他,江镇远三字,时间长了,她也不怎么再想起了。
    一想起,心就疼得无法呼吸。
    **
    雨下得越来越大,她的头发,脸上,全沾上了冷雨。
    赖云烟觉得分外的冷,她张开眼,赤足下了地,拖着长被去了箱笼,拿出长袍披上。
    她未去看隐于一角静坐的魏瑾泓,她哼着江镇远所作的那首曲子,赤着足去了外屋。
    梨花正端着水盆进屋,看到拖着湿发长袍,赤足走着的大小姐,她受惊般地“啊”了一声,手中水盆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砰啪”响。
    赖云烟瞧地上看去,见地上的水不是热水,落地的水只是湿了梨花的鞋面,便抬起头,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去换了鞋罢。”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对随之进门来,呆在原地的杏雨笑道,“你去把我的乌木筝拿来。”
    “小姐。”杏雨担心地看着她。
    “去罢。”赖云烟坐于案前,把上面摆着一些诗经挪到了一旁,呆会放筝。
    杏雨拿来了筝,梨花拿了鞋与她穿上。
    她们跪于她身后与她拭发,赖云烟弹弄起了筝。
    那拨弄的几根弦,一下响得比一下怆然。
    许是外面狂风大作,冷雨劈啪,凭添了几分萧瑟沧桑,善感的梨花边擦湿发边哭,到后头竟哭到无法自抑。
    赖云烟停了手,往后看去,好笑地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梨花。
    “小姐,梨花不知为何心里难受。”弄不懂自己心中究竟为何难受的梨花哭着道。
    赖云烟闻言闷笑了几声,杏雨这时放下手中干布,去拿了伤药与布过来,给赖云烟包扎冒出血的手指。
    十根手指头,竟伤了六根。
    赖云烟看着自己只一曲就伤了六成的柔弱手指,温和笑着与丫环们叹道,“我还真是不中用,弄不了太风雅的事,回头还是找乐师弹奏一段罢。”
    梨花又哭,这时,圆门边,有了轻微的脚步声。
    一身湿衣的魏瑾泓站在门口,淡道,“都出去。”
    他声音乍一听,跟平时无甚区别,但言毕,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要比刚刚现冷了一点。
    梨花抬眼看向他,看着大公子跟平时完全两异的眼神,竟就么打了个冷颤。
    “下去罢。”待杏雨给她包好最后一根手指,赖云烟朝她们笑着道。
    “大小姐。”杏雨轻叫了她一声。
    赖云烟继续温和地与她说,“带梨花下去,重打温水过来罢。”
    “是。”杏雨拉了欲要开始说话的梨花的手,带了她下去。
    她们走到门边,魏瑾泓头也不回地稍扬高了一声调叫了一声,“苍松。”
    “小的在。”
    “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奴才遵令。”
    苍松的声音响过,魏瑾泓大力一掀袍,盘腿坐在了赖云烟的案前,袍子弄湿了地上暗红的毯子。
    赖云烟笑看着他。
    他不语,冷然地回视着她。
    良久,赖云烟轻叹了口气,“您找到他了?”
    魏瑾泓闭眼,轻颔了下首。
    “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赖云烟轻轻地问。
    他三十而立之年,才来京中赶考,赖云烟听他说过,他十六岁离家游历大山,纵情山水十余载,经历无常世事,才来了这京中。
    他想当刑部尚书,因他曾受人之托,想查几桩冤案,他对人许了诺,便就来了京中实现他的诺言。
    他是个好官,更是一个真正品德高尚的君子。
    他这时,恰好十六岁,正是他出家门纵情山水的年龄。
    “恰是年少。”魏瑾泓抬眼,看着她面前的筝。
    “想来,很是意气风华罢。”想像着还是少年的江镇远嘴角含笑,便是对那老翁稚子都要弯腰作揖的有礼模样,赖云烟不禁笑了起来。
    魏瑾泓死死盯着那筝的一角,抿着嘴,没有言语。
    “您要什么?”笑罢,赖云烟主动开了口。
    这个时候提起他,能有什么好事。
    他捏了她那么多七寸,困在这后宅院落的她,哪是他的对手。
    赖云烟苦笑地看着她问了话,还是抿嘴不语的魏瑾泓,道,“您说罢,做得到的,做不到的,妾都会去做。”
    她欠他的,她不能乱了他这世的路。
    等到他三十岁再进京赶考,到时,她就远远地看着他,让他好好地当他的刑部尚书罢。
    这一世,她是不想他为她死了。
    他那般真正遗世独立,世间少有的君子,不该再遇上她这等背负太多负面的人。
    他为她做的,那世已经足够了,她不能再拖他下水。
    “你就这般喜爱他?”魏瑾泓抬起头,拿过搁置在她面前的温茶,饮了半口看着她道。
    喜爱他,喜爱到为他主动示弱的程度?她不是最有骨气的么?
    他语中难得地带了刺,赖云烟却是笑而不语。
    她微笑地看着重魏瑾泓,等着他提要求。
    “要是,让他一生都纵于山水之间,如何?”
    “还是让他原本是什么样的,便是何样的就好,您看如何?”
    “若不?”
    “若不,您不死,我不休。”赖云烟朝冰冷的手哈了口气,仔细地看着那包了布的六指,漫不经心地道,“他若是原本是何样,以后也会是那样,那么,他进京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便不帮他就是。”
    “你不会与他见面?从此一面都不见?”魏瑾泓从她的话间听出了重点。
    “嗯。”赖云烟点头,平静地看向他。
    魏瑾泓看向她的脸,只一眼,他就撇过视线,放在了她胸前的长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