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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回去后,犹豫了再三,还是把赖云烟的反应如实告知了夫人。
    魏母听后,淡道,“你怕她生气作甚?你是我身边的老人,她不敬着你,便是不敬着我,失礼的是她,不是你。”
    这厢赖云烟走了官道回去,行了两里地,自家的封地里出来两队护卫,一路护送她到了通县。
    那厢,任金宝提着笔在烛灯下算银子,算来算去算到最后,白净且胖乎乎的胖子愁眉苦脸地道,“明日姐夫大人要是不把当家权交给我外甥媳妇,我还是一头在他面前撞死,去下面找姐姐哭去。”
    他每年这么多的孝敬钱,可不是让一个小妾一年十七套头面,好像不要钱地打。
    他夫人他都舍不得,一年顶多五套,多一套,他连吃肉的心情都没有。
    “咦?”任金宝这时又看了一眼聚丰斋出来的帐册本子,捏着胖手指又翻了一页,不禁肉疼地道,“还有根玉簪子,那败家老娘们。”
    不算不知道,一算快要吓死他的老命了。
    这还只是他聚丰斋出来的帐,想到这小妾还会化名在别的地方花他姐和他的银子,任金宝明日食肉的心情算是彻底没了。
    想来,还是他外甥女好,挑的东西都是他聚丰斋出来的,眼光好得不行,挑的全是上上品,钱也让他这老舅赚了,真是个贴心聪慧的。
    **
    夜间行路慢,赖云烟过了寅时,天快破晓时才回到通县的魏府。
    一回去就是洗漱用膳睡觉,直到当日夕阳西下才醒过来。
    醒来让杏雨传膳,梨花则在她耳边道,“大公子似醉得不轻回来了。”
    “嗯。”
    “小姐,”梨花叫她,“要不要送点补汤过去?”
    赖云烟一听,忙点头道,“送。”
    不说她都忘了,她多少要装点样子给府里的下人看。
    梨花差厨房去炖补汤,遇上一见到丫环,她就语带忧虑地说大少夫人甚是担心大公子的身子,这就要去厨房给他炖补汤去。
    这日夜间,赖云烟正看书时,曾安突然来了,在外屋隔着屏风对她说魏瑾泓病了。
    赖云烟刹那吓了一跳,转脸去看梨花,还没对她的丫环表达敬佩感激之情,这时曾安又在外道,“大夫说是酒醉之后受寒引起的高烧。”
    赖云烟顿时失望不已,有些意兴阑珊。
    “少夫人……”曾安又在叫她。
    赖云烟摇摇头,嘴里答了话,“我去看看。”
    说罢起身进了里屋,换了身上舒适的青袍,穿了件白色的丝裙,挂了白玉坠,头上还戴了朵白玉小花,穿得跟守丧般去了魏瑾泓那边的屋子。
    他们屋子虽说是正侧之分,但隔得远,赖云烟原本打的就是魏瑾泓就是死在那边,她这边也听不到哭丧声的主意,但一到了魏瑾泓的屋子,见侍妾丫环都哭得梨花带泪,她顿时颇有些扼腕。
    这哭丧声听来其实也是好听的。
    要是人真死了,那才是真真好。
    赖云烟心里感叹着,脸上一片焦虑又强自镇定的模样进了内屋,一见到被苍松灌药的魏瑾泓,见他脸色绯红,眼睛紧闭,额上满是虚汗,她就褪下了那张着急的脸。
    这屋里的这两个小厮,比谁都知晓她与魏瑾泓现下比相敬如宾还冷淡。
    “如何?”药喂下去后,赖云烟朝苍松问。
    “奴才不知。”苍松回头拱手道。
    大公子说了,不管大少夫人现下如何,他们当下人的,不能对她不敬。
    她完全变了个样,苍松都不知他们大公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她以前对大公子的倾心,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要不然,怎会对大公子这般无情,定要请来管家去请,才请得了她来。
    “哦。”不知大概就是死不了,赖云烟轻摇了下首,虚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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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云烟又朝他们道,“你们下去。”
    苍松翠柏相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两人躬身退到了门边,并没有真的离去。
    赖云烟不以为忤,魏瑾泓的小厮地要是真听她的,那才是怪了。
    她这提步刚坐到床边,魏瑾泓就睁开了眼,眼睛内一片血红。
    赖云烟伸出手,给魏瑾泓理了理胸前被汗染湿了一点的里衣。
    就那么一下,魏瑾泓的脸就柔和了下来。
    “您看看您这样……”赖云烟语带亲昵,轻声地道。
    魏瑾泓那血红的眼睛这时都好似温柔了许多。
    “就像地狱里爬出来要吃人的恶鬼,”赖云烟翘起嘴角,看着魏瑾泓骤然冷下去的脸,依旧若无其事地放着冷箭,“如若不是我睡饱了来的,见您这样,定会吓得觉都睡不着。”
    说至此,魏瑾泓的眼睛就闭上了。
    赖云烟可没打算放过他,魏家人作起恶来,比恶鬼还凶残,她能报复的,现下也就这么小小的一点了,“想来,也只有心爱您的人不嫌弃您这模样了,我还是让您的侍妾来伺候您罢。”
    说完她就起了身,走到了门边,对站在门口的管家有气无力地说,“我昨日赶了夜路回来,怕也是染了风寒,怕又给大公子传上,你快快找了丫环进去替我伺候大公子。”
    “少夫人,可要紧得很?”曾安立马道。
    “要紧得很,找个大夫给我瞧瞧罢。”赖云烟让杏雨她们扶了她,先回去了。
    九月的天气还有点热,外屋正好有冰盆正在冰着汤点,赖云烟把手伸进去浸了一会,这时大夫也请来了,让他把了脉。
    大夫探了半会,道,“小风寒而已,少夫人不必担心,吃一剂药就好了。”
    “如此就好,我就不必担心了。”赖云烟松了口气。
    大夫一走,赖云烟看了一会书,药煎好来了之后,她就让丫环倒了。
    她打算今晚再好好睡一觉,明日再装病。
    **
    第二日,魏母闻讯赶来,见过床上的魏瑾泓之后,她便当着众下人的面,在正堂训斥了赶来与她请安的赖云烟一顿,训得赖云烟满脸通红,跪在了她的跟前。
    “你这不尊不孝的东西……”魏崔氏恨极了这个自嫁进来,就让府中无几日宁日的媳妇,伸手就扇了垂头不语的赖云烟一掌,“若不是你们赖家是清白之家,我真想让泓儿休了你!”
    赖云烟被扇一掌,身体摇了摇,便倒在了地上。
    正要再训斥她的魏母见此,以为她还在做假,便提脚踩了她一脚,待她没有反应,这才皱了眉,传了人进来。
    这时,进来的不仅是下人,还有刚还卧病在床的魏瑾泓。
    “娘,”魏瑾泓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对魏母淡淡地道,“您去歇息罢。”
    这时,她的两个丫环已经扶了她往前走,魏瑾泓看着她们走了几步,其中一个丫环便跪下去背了她往前走,他顿时便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去罢。”魏瑾泓疲惫至极,却还是只能开口,对着了赖云烟道的母亲又说了一句。
    “泓儿,你的身体如何了?怎不在床上躺着?”魏母讶异,见赖云烟被扶走后,她忙快步过来扶他,嘴里解释道,“我只是见她太没规矩,便想代你训斥几句,你不会怪娘罢?她只是昏了过去,快找个大夫瞧瞧,应是无大碍。”
    魏瑾泓偏头看着她,“舅母她们到了?”
    “说是今早到了,”魏母说到这,眉头都皱了起来,“听闻你病了,我便未去迎他们了,就差了管家领他们进府,也不知会不会怪罪我,唉。”
    魏瑾泓薄唇微抿,嘴边含着淡笑看了她一眼。
    魏母觉得这样的儿子有些让她觉得心里发怵,她摇了摇头,摇去了这种错觉,扶了他往前走,“活到现在才明白,只有当娘的,才是真心疼儿子,这媳妇,娶得再好,也是会变的,便是你病了,她也只会自睡她的大觉,哪管你的死活。”
    **
    当天,赖云烟浑身起了红疙瘩,包括脸和脖子,手背手心,全都有。
    请来了府里的大夫,大夫也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魏家的少夫人怎得了这般的怪病。
    “婆婆打了我一掌后,便如此了。”哪怕知道这府里的大夫会被人叮嘱,这话传不出去,赖云烟还是说了这话。
    大夫听了半晌无语,转身出门后,跟魏母报了病情后,见魏母满脸不信,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户人家的肟脏事,真是成天都有。
    大夫报过后,魏母让人传赖云烟去见她。
    赖云烟让丫环扶着她去见了人,魏母见到了本人那完全不复娇美,只剩恐怖的红疙瘩的脸,眼神震惊地滑过她的全身,看她手上都是,好半会才道,“去请来京中最好的大夫给你看,莫要着急。”
    赖云烟轻应了一声,“是。”
    “坐罢。”魏母的脸色稍好了一些。
    “儿媳想去歇着。”
    魏母顿了一下,才道,“那就去歇着罢,你们两人都病着,这几日我就留在府中帮你们守几天。”
    “劳烦娘了。”赖云烟说着时,声音小得可怜,眼睛也不停地往下闭,一派奄奄一息的模样。
    五日后,魏瑾泓病愈,魏母被京中来的管家请回了府里。
    这时赖云烟的病情一点也没有好。
    赖震严带了苏明芙来看她,苏明芙拿着赖云烟满是红肿暗疮的手,握到手中,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兄长为我请的名医医术高超,便带了他过来,让他给你瞧瞧,可好?”
    赖云烟笑着点头。
    赖震严看着妹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胸膛剧烈起伏,他按捺了半晌,才走到妻子身后,扶了她的肩,弯下腰轻声在她耳边道,“我出去一下,替我照看一下妹妹。”
    “是。”苏明芙点了下头,紧了紧手中赖云烟的手,眼睛带着悲意是看着她。
    想来,她过得也是不容易。
    “哥哥呆会来看你。”赖震严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脸,笑着与她道。
    赖云烟见他一脸强忍怒火,还强笑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了声抱歉。
    赖震严出去后,不用仔细听,就可听得到他在外屋大声跟魏瑾泓说话的声音。
    “你就是这般照顾我妹妹的?”
    “按你母亲的这种性子,定要欺辱她至死才甘心罢?”
    魏瑾泓的声音很淡,淡得就算仔细听也听不清楚,这时不知他说了什么,赖云烟听到她兄长在那怒道,“不用你说,我也定会上府,向魏先生请教一二!”
    那“一二”两字,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赖云烟听着那声音都觉得肉疼,不禁跟苏明芙叹道,“哥哥好凶,嫂嫂莫要嫌弃。”
    见她这时都要说逗趣的话,苏明芙刹那甚是无话可说,她看着赖云烟那张红肿得像个大包子的脸,缓了缓心情才慢慢地道,“我连你眼睛在哪都找不着了,还是等你好了,你再来逗我笑罢。”
    赖云烟闻言便又笑了起来,“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