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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节

      云烟放在身前的纤细手指就像僵直了,好半响才动了动,终究紧紧收在一起。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当真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如此心情──
    八和九,他们之间但凡有一个人离去,另一个怕也是不成了。
    一个一个的离去,一个又一个。年羹尧死了,年贵妃也死了,还要死多少人?与其说他是自裁,不如说是被这皇家权利的贪欲,争夺,膨胀,斗争害死。与其说她是病逝,不如说是被这皇家女人的宿命,子女尽亡,政治厉害而折磨的灯枯油尽,不得不死。
    如今,连当年那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八阿哥也会有离去的时刻吗?
    她从未以为他会被打倒,他是那么一个与表像不符的强者。当年,那样重的两次伤寒,他也一样挺了过来。如今,却真的不行了吗。
    八九二人与她和胤禛之间的故事,几乎纠缠大半生,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且不说朝堂之上,龙位之争,只说毗邻而居,恩怨情仇。八阿哥曾差点毁灭她的世界,曾消除她的记忆,也曾挽救她于垂死边缘。九阿哥似乎做尽恶人,说尽了恶话,却无真正对她下过毒手。
    八阿哥曾问她,还怨恨他么?他那时是否已经知道自己为俎上鱼肉,在劫难逃。
    经年往事,她随雍正参禅悟道,抄录经卷,早已释怀。可那个佛学造诣极高,通达三关的雍正帝却绝不可能会原谅,不论于公于私,都不会。他总是个矛盾的人,他就是这样。
    太阳现出余晖时,云烟送允祥出门。
    云烟站在“四宜堂”的牌匾下问他,你会开心么。允祥摇了摇头,出了门,背影竟有些踌躇。
    天渐渐快黑了,云烟将四宜堂外屋的一盏烛火点起来,已然是,沧海桑田。
    不远处隐约传来喇嘛在日暮诵经的声音,如今后院的“万福阁”已然是另一个世界。
    她感到有些乏,就进内室坐在黑暗的床帏里,开了窗,看天外的星星爬上夜幕来。
    夏日晴朗的夜空里,浩瀚如海,星途辽阔。一如他统治的疆域,他手握的权利。他比他的父亲更加杀伐果断,干纲独断,这个帝国每个角落的事情他都牢牢掌握,甚至要掌握所有人的脑海,所有人的心。而她,总是站在他身后,从未改变。可对生死,她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
    忽然转头间,一人坐在床边,不知在黑地里坐了多久。
    “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第196章 八爷的真心
    云烟一时间愣着没说话,抱着膝头动也没动,星光微微打在她鬓角和睫毛上投在皎洁的脸颊上,朦胧中更显出一种特有的干净和安静,一如当年。
    雍正坐在黑暗的床头,一字一句的开口。他的嗓音又低沉,还带着沙哑。
    “你上次在龙辇上突然问我,有一天你若跪在人群里,会不会认出你。我知道你以为我做皇帝久了,干纲独断,怕有朝一日我也会不知不觉变得让你感到陌生。于是今日不过说了一句话,你便丢下我走了。你已经这样欺负了我大半辈子,到了快五十岁我还要这样巴巴的来找你,你觉得世间还有哪个人能让我如此,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做皇帝的脸面!”
    云烟听他的话语速越说越快,越说越委屈,到了最后简直就是颠倒是非黑白,上纲上线到了做皇帝的脸面上。
    他说她欺负了他大半辈子?说给谁去谁能相信。
    “你……”
    雍正完全不给她说话,自顾道:
    “你说什么我不应你,你说什么我不给你。年氏要从葬,朕有说答应了吗?大臣们要朕赐死八九,朕有说同意了吗?他在你心里地位就那么重,重得连你脸色都变了,手也在发抖,朕当时恨不得立刻就赐死他更好!”
    一番连珠如炮把云烟说的一愣一愣的,好客易等他停口,帐幄里只剩他浓重的喘息。
    云烟恍然大悟道:
    “原来你是在吃……”
    视线明显的瞪过来让云烟几乎立刻把最后一个醋字咽进肚里,在黑暗里都能感受到他表情。
    云烟哭笑不得的抬手去轻轻扯扯他龙袍马蹄袖,叹息道:“都一把年纪了……”
    雍正敏捷的反手一把捉她手在掌心里,死死握住,恨恨道“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云烟立刻闭了嘴,无奈的起身慢慢爬到他身前去,被他一把搂住,揉在怀里。她抬手轻轻去摸他脑门,摸摸他发辫,再摸摸他的耳畔。
    他有了江山,也有了责任。有了皇权,也有了华发。老是真的老了些啊,快五十岁的人了到底不是年轻那会了,只是这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而她的容貌变化确实不大,随着年月过来,已经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他乐于看到她在他的呵护下,不受风吹雨打容颜不改,可又日渐看到彼此的差距,又更怕自己老去。他不说,她却懂。
    她在他怀里仰头轻轻道:“你会不会嫌我不如别人出身好,会不会嫌我不如别人漂亮?”
    他低沉道:“怎么可能?我还没说原谅你,你又来气我?”
    她搂住他颈子把脸埋进去哽咽道:
    “是啊,怎么可能。我只盼你再老些,等到我们俩都老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再也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手牵着手晒太阳,然后一起……”
    雍正双手捧着她脑后,重重的亲住她唇一下又放开,声音也有哑。
    “在我的天下里,你是帝妻,唯一的。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全凭你高兴,总归有我。”
    云烟在他怀里蹭蹭他唇角,轻哑道:
    “我不是怕你不理我,不是怕你不要我,我只是不想因为一些可以预见的事情赌气或为难,伤害感情,也伤害彼此。我们大半辈子夫妻,就是相互爱惜才走过风风雨雨。世界上多少人,能共患难,而不能共享乐,就是忘记了一如既往的互相珍爱,而变得面目全非。”
    雍正抵住她额头不住的点头,摸着她脸颊,无比的眷恋。
    “你说的一点不错,你这么多年一直是个最通透的人,比世上多少王侯将相看事情都明白。可你知道吗?我想给你的,远比你已经接受的更多。”
    “你怕你提了老八老九的事情,我会生气,你怕你开口反对年氏从葬的事情我会为难。”
    这个男人,总是敏感又睿智。
    云烟咬唇低声道:“你真要……”
    雍正故作不解道:“不给年氏从葬?”
    云烟嗔道:“老四!”